楚宜挑眉,哼了声:“你这活蹦乱跳的劲,还有得活呢。我考考你,在家里念书这些天,你算一算……”
楚宜还没说完,沈彻忽地加快步伐,和后面三人拉大了距离,远远地留下一句:“我去前面看一眼,你们慢慢来!”
楚宜失去了能斗嘴的玩伴,下意识想挽住舒沅,跟她亲亲热热地说话,抬头看到旁边还有个裴见瑾,思索半晌还是没有把舒沅据为己有,只是挨得近一些。
一行人时走时停,逛了大半个时辰,见舒沅累了,就在路边卖茶的摊上要了几碗茶水。
但聊着聊着,楚宜和沈彻又争吵起来。
“你胡说!阿沅小时候分明最粘我,我每天都去看她呢。”楚宜不满地瞪着沈彻。
“那我送的那个小船,是她最喜欢的生辰礼罢?我听长风说,她到现在都收得好好的,没放在外面。”沈彻双手比划着那小木船,口中振振有词。
舒沅尝了口点心,就见他们两人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只好看向沈彻,实话实说:“你送的那个小船……若不管不顾地放在外面,容易散开,必须好生放在箱子里。”
楚宜扬眉一笑:“你用木片随便搭的,当然容易散了。”
沈彻犹不死心,咬了咬牙:“我如今手艺娴熟许多,一定能做出个更好的来。”
舒沅委婉道:“你如今空闲不多,读书费眼睛,没事还是去骑马散散心吧,噢,到府上来和几位叔叔伯伯练练刀法也不错。”
待几人各自归家,舒沅与裴见瑾同行,天色微暗,街巷中陆续有人挂起灯笼,明亮的烛光在风中轻轻摇曳。
舒沅攥紧披风,乌黑柔软的发丝贴在颈上,她抬头看着裴见瑾,脸上笑意柔软:“你跟着我们逛这半日,会不会觉得闷?”
裴见瑾抬手,轻轻地替她理好那一缕乌发,垂眸看她,好像眸中只能看见她一个人。
他轻声道:“怎么会闷。知道了很多你幼时的趣事。”
不免叫他也生出些许妄想,若是和她一起长大,该多好。
舒沅弯唇笑了笑,眸中映着灯火,亮晶晶的。她仰起脸看他:“往后的日子总是比过去要长。你在学画,等你慢慢磨炼好画技,若给我画一幅,我也会好生挂起来,一日一日等你画技渐长,又送更好的画作给我。”
柳先生花了许多年才摸清舒沅的喜好。裴见瑾不由弯了弯唇,侧眸看她:“大约要好几年才能令你满意。”
舒沅轻轻瞧他一眼:“我很有耐心的,可以慢慢等。”
裴见瑾静静地看着她。
朔风强劲,浓寒侵骨,他却丝毫不觉得寒冷。
往后,若她眼里只放下他一人,那也很好。梅晏之占去的记忆,终有一日会被他慢慢抹掉。
毕竟他才是她主动选择的那个人。
而他,决不允许她再选别人。
舒沅回到家中,院落里亮起灯盏,静谧祥和。沐浴后本欲在榻上歇着翻一翻读本,春桃捧着一碗汤药过来,黑漆漆的,一看就很苦。
舒沅手指微微绷紧,皱了皱眉。春桃候在一边,也不催她。
舒沅叹了口气,一咬牙,伸手接过,喝药前说了句:“快去给我拿今日买的蜜枣过来。”而后才可怜巴巴地捧着碗,将药喝下去。
春桃轻声哄道:“姑娘最近气色渐好,等些日子叫大夫再观察一阵,说不准就不用喝这药了。”
含了颗蜜枣,舒沅唇齿间苦意仍未消散,又喝了半杯温水才压下去。
调养身子的病患经年累月养出了耐性,舒沅不着急,只管吃好睡好,再把裴见瑾那边看紧一点,就万事大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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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沅和裴见瑾几人玩耍半日,肆意自在。赵府上下却是气氛低沉,众人噤若寒蝉。
历朝律法中没有哪一条写了残害兽类这桩罪,但这无疑是出格之举,是赵府这样的人家绝不该有的丑恶行径。
定远侯世子舒煜性格沉稳,不是会贸然找上门来的人物。舒煜登门后,赵家长辈纵使还未摸清证据,也即刻将赵逸禁足,派出办事可靠稳妥的管事前去查探。
赵逸在家中得宠,且府中人丁兴旺,他平日里掩盖得好,底下的人做事小心,便没有透露出风声。
舒煜审问过进璋书院的两个仆役,套出些消息,再递到赵家长辈手中,他们顺着这些查下去,半日工夫便找到了赵逸在外面胡来的那处私宅。
赵逸祖父仕途几十年,有忠义的名声,舒煜到底给赵家留了脸面,没有宣扬出去,让他们关起门来自己处置,但这个面子也不是白来的,舒煜为受惊吓的两人讨要了些实惠的好处。
赵玉堂经过此事,若再在赵府借住,只会徒生尴尬。经过舒煜,赵玉堂得了一处清净的住处,虽是小了些,该有的都有,比以前要方便许多,不会束手束脚的。
赵玉堂所求不多,起初只想能让赵逸收敛些,他能静下心来念书便是天大的好事,不料还有如此际遇,再三朝舒煜道谢。在外独居,无人掣肘,赵玉堂整个人的面貌也为之一变。
进璋书院这边,经过夫子们的商议,也对赵玉堂有了别的安排。在外抄书写字是不稳当的营生,赵玉堂为人谨慎,夫子们便干脆叫他在书院整理案卷,给的报酬比外面要高些,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且赵家长辈是非分明,又派人来告知赵玉堂,是他们教子无方,叫赵玉堂不必担心伤了亲戚情分。带话人又给他送了些东西来。
如此一来,赵玉堂的担忧全都放下了,满含怯懦的双目渐渐地焕发出光彩。
舒沅在路上偶然遇见赵玉堂,赵玉堂严肃正经地道谢:“多亏有舒小姐,我如今才能这般自在。”
舒沅对上中气十足的赵玉堂,颇有些不习惯,只随口勉励两句。
赵家在赵逸身上动了家法,又关了祠堂,命他好生面壁思过。
舒沅快一步得到消息,跑去告诉裴见瑾。说完,总觉得赵逸被罚得有些轻了,他们关起门来打自家嫡孙,能用几分力气都说不准。
怎么想,都觉得裴见瑾不一定满意。舒沅偷觑裴见瑾神色,小声道:“赵逸若冥顽不灵,死不悔改,早晚会遭报应。”话中颇有为他打抱不平的意思。
裴见瑾侧眸看来,轻笑:“看我做什么?阿沅说得对,他是会受报应的。”只是会比她想的,要早一些罢了。
舒沅咬了咬唇。当然是在看他会不会受了这事的刺激,心底暗生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