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与冷乍然触碰,温然讶异抬头,陆彦握着她的手迈步往前走:“走,去看看,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
还有机会?
温然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去,近前一看,那位船夫正对着刚刚冲过去的公子摇了摇头,道:“抱歉,这是我家公子租下的船。”
这位船夫不是别人,正是一直以来跟在陆彦身边的护卫宋棋。
温然听见他说“我家公子”,下意识看向陆彦,陆彦点头,他牵着她的手走到码头边,先上了船,接着转身向温然伸出手。
月光溶溶,陆彦的手在月下犹如凉玉,修长匀称的手指骨节分明且有力。
温然将手搭在他的掌心,稍稍一借力,便登上了船。
宋棋划着船远离岸边,岸边人影渐渐远去。
远处光影明灭不定,苍穹之下的星辰倒映在水中,随着船只行过的水纹渐渐荡开。
温然站在船头,夜风中似有不知名的花香传来,最为明显的还是陆彦身上那股冷香。
他与她一起站在船头,刚刚扶她上船握住的手此刻尚未松开,温然垂眸看了一眼,她动了动手指,陆彦顺势松开了她的手。
船篷里面放着软垫,温然不想进去坐着,索性将软垫拿出来,坐在船头这里吹着晚风,看向两岸的风景。
其实她本已经做好失望的准备,但陆彦还是没让她失望。
温然想到这里,她不由看向坐在她身侧的人,明明是坐在软垫上,他脊背依旧挺直,像是无论何时都不会失了仪态。
她转头看他,陆彦似也感知到她的目光,亦垂眸看向她。
不知是不是夜晚让人变得感性,温然看着陆彦,她不由地道:“陆彦,你可以和我说说我与你从前的事吗?我努力试着去想了,但许是忘得太久了,我想不起来从前的我是什么模样了。”
她以前觉得不要紧,忘了便忘了。
但今夜,她忽而生出很强烈的愿望,她想要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她,究竟是怎样的相遇,能让陆彦记得这么多年。
或许,她和从前的自己还相似吗?
“好,我说给你听。”陆彦温声道。
晚风中,他的声音似乎更显低沉,犹如金石相击之声,又似山林中的潺潺泉水。
温然手撑着下颌,歪着脑袋看着陆彦,听着他叙说的过往。
他口中的她,似乎与现在的她很是不同。
那时的她开朗外向犹如一个小太阳,她会下河捉鱼,会上树摘果子。
她会为了他人一言诋毁而出手打架,也敢去亲近一个刚刚才认识的少年,她的世界单纯空白,也更给了她一往无前的勇气,将曾经那个阴郁的少年郎从黑暗中拉出来。
那时陆彦答应她会好好治腿,便没有食言,再难喝的药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喝下去,其实他已经不怕苦了,但看到小姑娘心疼地给他递上甜枣,他还是会借着她的手吃下去。
药浴很疼,他一天天地熬,一天天地盼,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看到小姑娘灿烂的笑,再去尝试。
到最后,疼痛成了习惯,他不知试了多少次,失败多少次。
终于在一个午后,在喧嚣的蝉鸣声中,他扶着轮椅慢慢站了起来,久违地再次站立起来。
他伸手抱住了那个笑得灿烂的小姑娘,他知道,她不用在背后偷偷抹泪哭泣了。
他也不忍她再哭。
故事的最后,少年郎终于站了起来,但那个小姑娘很快被父亲强硬地接走了。
温然听着陆彦的叙说,她眼前似有些画面闪过,一瞬而逝。
“所以,是你教我下棋的?”
“是。”
温然有些恍然地点了点头,难怪沈盈说她与他对弈时神情相似,甚至连小动作都一样。
陆彦叙说完过往,四下再次变得安静。
温然没有再问更多的问题,她觉得心有些沉得慌。
她刚刚是抱着些许的期待,对从前的自己好奇,对她和陆彦初遇的故事的好奇。
可是当听完这些,她才发现,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现在的她与陆彦口中的“简然”完全不同。
温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胸口似乎有些闷,有些不舒服。
她不说话,陆彦注意着她的神情,他到底没有读心术,只是隐约觉得小姑娘在纠结什么。
温然的右手垂落在膝上,离他很近,陆彦顺势碰了碰她的尾指,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那感觉犹如一片羽毛轻轻扫过,温然蜷了蜷尾指,她沉默着不知该怎么说。
她觉得她纠结的问题很矫情,也很没有必要。
陆彦看出她的犹豫,他低首离她更近,声音也似耳语:“怕什么,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说给你听。”
陆彦以为温然还在回忆纠结那段过往,他声音柔和地鼓励,嗓音清润又似带着蛊惑性。
夜风似能醉人,又或是他的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让人沉沦。
温然不禁开口道:“陆彦,你不觉得我和从前不同了吗?我不是你口中的那个简然,我也没有她那么勇敢一往无前,我……你感激的那个简然似乎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