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伦卡一行此时已进入了这片山林的腹地,地形愈发复杂,而雷声越来越大,竟似已经来到身后,可大伙还是没有找到一处可以遮蔽的地方。众人皆屏气凝神,知道一场考验就在前方。
萨迪翁安排了几个人带着骆驼先走,剩下的人步行,骆驼少了负担可以走得快一些,而人舍了骆驼也可以更容易地攀山越岭而不必一直在平路上行走。苏伦卡现在觉得萨迪翁才是这一行人的头,也是真正的“老江湖”。两条路显然更有利弊,萨迪翁想了一会,还是安排让那几人带着雅卡和苏伦卡先走。谁知雅卡却一口拒绝了,“我才不要与驼子同行,我要和这些勇士呆在一起,跨过这个林子。”
林中光线昏暗,苏伦卡看不清雅卡的脸,但他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愚蠢无比。难道她忘了我们此行是有多么重要的使命的吗?为什么要和这些无知的商人一块去冒险。万一碰到什么意外。。他脸本来就阴郁,此时更沉郁得化不开了。然而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下一秒他听到自己的嗓音说,“那我也走路。”
等他开始懊悔自己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决定时,他们已经在林子里艰难地穿行了。
雅卡一手攀着树枝,另一只手一撑,轻巧地迈上了岩石。那在前面本欲扶她一把的人笑了,“姑娘身手不错啊,比你那弟弟强多了。”雅卡也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西多,别这样说他,他可是曾经杀死过老虎的大力士呢。”那叫西多的汉子,便是这商队所请的镖师之一,生得虎背熊腰,是典型的草原汉子。眼下萨迪翁安排了他照顾雅卡姐妹俩,他最是看不惯瘦小忧郁的苏伦卡,处处出言讥讽。
“嚯西,在我们那边,管小猫儿叫老虎仔。”
这话自然是个莫大的挑衅,草原上的人最不能接受就是藐视自己的战功,严重的时候是可以拔刀相向的。雅卡有些担心地转头去看远远走在后面的苏伦卡,却见他像没有听到一样闷头在走路。雅卡放心了些,却又暗暗有些失望。她内心有还是有些期待苏伦卡对这个话的反应的,之前苏伦卡徒手杀虎的风云事迹,不知道有多少人背后怀疑过,雅卡多少也听到了些传闻。她对于这个瘦弱的弟弟杀虎的故事,一直想要听他亲口讲上一讲。
此刻苏伦卡的内心,却是波涛汹涌。他怎会没听到了西多讥讽他的那句话,然而他却没有勇气去站出来辩驳。那个徒手杀虎的故事他已经人前讲过一百遍,可仍改变不了他的命运。那建立于一点谎言上的自信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剩下的只有黯然,后悔,心伤。他讨厌雅卡,不单因为她那无知无畏的笑,还有那张脸,和查尔丹一模一样的脸。
在这样的心情作怪,他刻意地让自己落后雅卡,西多一大截,以保持与他们的距离。
那造势已久的暴雨终于无惧无恐地灌了下来,密密麻麻的雨线落在这林子里,像无数羽箭一样,隔断了人们的视线。苏伦卡一手拿着开路的鎌刀,双眼在暴雨中已经难以睁开,但他仍艰难地睁了一条缝,不时要砍开挡在面前的灌木,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雨点慢慢小了下来,原来只是场骤雨,并非萨迪翁他们所担心的连下几日几夜的乌满之怒。然而苏伦卡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失了雅卡他们的踪影。他担心是自己走得太慢,手足并用地狂奔了一阵,四下里林木茂密,灌木,高树和山石相生相依,可哪里有半个人影。
阳光又一点点地回到林子里,已经是夕阳的余晖。
苏伦卡有些慌张了。他第一件想到的却并非是自己如何找到路出去,而是那群人会如何地笑话自己。一想起,旧书旧书踩过去,好几次都被拌倒重重地摔在地上,他只是爬起来又往前狂奔。衣服被撕成一道道布条,身上也刮出了很多血痕,但苏伦卡已完全顾不上疼痛。
直到,他又一次重重地摔倒在地。环顾四周,整个林子忽然死一般地寂静。“雅——卡——;西——多——;雅——卡——;西——多——;”苏伦卡已顾不上许多,大声呼喊起来。
并没有任何回应。连回声都没有,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苏伦卡绝望了,他背靠着一棵大树,慢慢地瘫倒在地,闭上了双眼,刚才那一段长时间的奔跑,他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