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觉背后有一对眼睛冷飕飕盯着自己,转头一望,果然瞧见西北角一坐在轮椅上身着礼服,面若冠玉,眉眼矜贵的年轻郎君正冷冷盯着自己,心里咯噔一下。
这容貌气度生平未见的新郎竟是个瘸子,真可惜了这美貌的小娘子!
这时一旁的陈县令开始宣读太子殿下的口谕。
原来是远在金陵的太子殿下不知怎么就听说桃夭带着公婆改嫁的事儿,认为其孝心可嘉,所以特地休书一封,请万安县的县令特赐两百贯钱做新婚贺礼。
宣读完,两个捕役抬着一红绸覆盖的木匣子走到桃夭跟前,“请小娘子领赏。”
偷偷将莲生娘藏进屋里,心中忐忑难安的桃夭松了一口气,掀开一看,只见箱子里满满都是用红绳子串起来的铜钱。
这是什么意思,那个假道学太子殿下给她送礼来了?
在场的人无不羡慕地望着桃夭,刚刚还觉得命不好的桃夭村民们见着钱立刻换了说法。
“这桃夭命怎么这么好,竟然连太子殿下都给她送礼来了!”
“我看这赘婿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才进门就给家里带来好运!”
“就是说啊,那可是丰年两年的收成。”
“咦,桃夭的赘婿呢?”
陈县令自然听到大家的议论,好奇:“怎么不见新郎?”
宋大夫生怕谢珩在陈县令面前说自己强迫他入赘的事儿,磨蹭着把谢珩推过来,介绍,“这就是我家的赘婿。”
又对谢珩说:“还不赶紧向陈县令行礼。”
谢珩沉着一张脸没有作声。
并未见过太子殿下的陈县令细细打量着谢珩,心中暗暗心惊。
他是长安人士,家中也算是大族,长安城内的皇亲贵族们也见过不少,却从没有见过有如此贵气逼人的郎君。
陈县令虽不晓得此人是什么来历,可他做人一向八面玲珑,立刻道:“新郎官行动不便,可免礼。”
围观的众人心中再次笃定:这桃夭家的赘婿,一看就是个旺妻命,就连陈县令都肯高看一眼。
原本捏着一把汗的宋大夫见谢珩竟然未向陈县令求助,松了一口气。又见陈县令还没有走的意思,只好客气地请陈县令留下来观礼吃席。
谁知陈县令却道:“不如就由本官为两位新人证婚,也算是送给新人的贺礼。”
整个万安县,就算是最有头脸的乡绅成婚,陈县令也不曾为新人举礼,今日竟然亲自为桃夭举礼,这说出去可是莫大的面子。
在场的人羡慕不已,宋大夫却心中忐忑,行礼时不断朝谢珩看去。
他全程冷着一张脸,到后面“二拜高堂”时,坐在四轮车里没有动。
陈县令有些奇怪,正欲询问,宋大夫立刻道:“他腿脚不便,无妨。”
瞧出些许不对的张氏也跟着附和。
陈县令也没多说什么,在一声“送入洞房”中,整个婚礼的流程就这样完成了。
宋大夫心中松了一口气,赶紧请陈县令去主家席。陈县令却只留下一贯礼钱,便领着衙役走了。
直到衙门的队伍走远,宋大夫与张氏算是松了一口气。
张氏笑,“这下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我瞧着你这两天气色都好了不少,往后可别胡思乱想,好好把日子过好了才是正道。”
宋大夫心里也这样想。只是他见谢珩连拜堂都不情不愿,也不知往后对桃夭如何。那孩子脑袋简单一根筋,万一再被他伤了心可就麻烦了。
*
新房里。
坐在床边的桃夭见谢珩也不过来却扇,索性自己把扇子搁到一旁,上前问:“先生饿不饿?”
不等谢珩回答,便把矮几上的果子酒水搁到他面前来。
谢珩面无表情地吃了两块果子,自斟自饮起来。
桃夭偷偷打量他一眼,心想也不知这酒水有何妙处,悄悄给自己倒了一杯,捧着杯子抿了一小口,顿时嘴唇都火辣辣地烧起来。
她嘟哝,“这酒好辣。”
谢珩不作声,执起酒杯一饮而尽。
桃夭见他一直不理人,倾身上前,“先生觉得我今晚好不好看?”
谢珩神色淡淡,“尚可。”
“那就是好看!”她笑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我知道先生不好意思夸我!”
谢珩持杯的指骨一顿,酒水洒在礼服上,洇出一块水渍。
桃夭并未在意,托腮望着窗外的月色发呆。
今晚月色极佳,银白色的月光将屋外照成白昼,连外头还在吃酒的人都照得清清楚楚。
她竟然瞧见赵冬至还坐在席面上。
他突然朝她看来。
桃夭吓了一跳,立刻把脸埋进臂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