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宋大夫拒绝,他话锋一转,冷冷道:“我不希望从此以后在外头听到任何人议论我妹妹做过寡妇的事情!”
只要出了姑苏,这世上再也没有寡妇桃夭,只有相府嫡出的千金许筠宁。
宋大夫瞧着官威甚大的许凤洲,不知怎么就怀念起谢珩来。
同样都是长安人,且谢先生的气度较之眼前之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怎性子差距那么大。
谢先生虽不爱讲话,可待人也算是温和有礼,即便是瞧他不顺眼,也从不曾这样威胁过他。
果然人还是要放在一处对比才能体现出好处。
他道:“请您放心,我夫妇二人必会不会同任何人提桃——”
许凤洲横他一眼。
他立刻改了口,“许小姐半句话!”
许凤洲这才满意,叫侍从再次将拿银票给他。
宋大夫仍拒绝,“我不要。”
许凤洲以为他嫌少,正要叫随从再多给些他,赵淑兰从屋子里出来。
他忙问:“阿宁如何说?”
赵淑兰看向宋大夫,“她说若是宋大叔同宋大娘同她一起去她就去,若是他们不去,她也不去。”
这话别说许凤洲愣住,就连莲生娘都忘了哭。
宋大夫怔愣片刻,背过身摸眼泪,“我不去!”这孩子怎么就是那么固执,不肯跟谢先生也就算了。可眼下是亲哥哥,且还是那样显赫的家世,有什么舍不得的!
怪不得人都说她傻!
许凤洲在院子里徘徊片刻,看向宋大夫夫妇,“她叫你们去,你们就必须得去!”总归养两个人,也不费什么。
宋大夫梗着脖子道:“我不去!”凭什么他叫他去,他就得去!
许凤洲没想到他一个庶民竟然这样固执,正欲发作,桃夭从屋子里出来,泪眼汪汪望着宋大夫同莲生娘。
“我同你阿-你宋大娘,”宋大夫一想到从此以后成了陌路,眼泪又从眼眶里滚出来。
他擦擦眼睛,殷切嘱咐,“我们年纪大了,走不了太远的路。你好好同你哥哥回家,莫要挂念我们。我们会过得很好的。”
桃夭不说话,只是哭,眼泪一串串往下掉,看得人心都碎了,就连赵淑兰也哭倒在陈壁安怀里。
宋大夫急了,“你这是作什么,你就是哭我们也不走!”
桃夭眼泪流得更勤了。
“他不去阿娘跟你去,咱们一同去找你莲生哥哥!”
终是舍不得桃夭的莲生娘抱住她哭得泣不成声。
莲生就那样去了长安,甚至连个归期都不曾告诉她。
若是桃夭再走,她不晓得怎么活下去。
她不管桃夭是许家千金还是什么身份,总归是她养大的孩子,就算不是女儿也是儿媳。她去长安给她做老妈子使唤也好,怎么都行。
总归能在一处。
“阿娘!”桃夭再也忍不住,抱着她一同恸哭起来。
在场的无不动容,就连许凤洲眼眶也红了。他也终于相信这两个老实憨厚的人是真心待她妹妹好,心底也对他二人多了几分敬重,郑重道:“方才多有得罪,还请两位老人家同阿宁一块去长安,我许家绝不会亏待二位!”
宋大夫对于他这些承诺并不敢兴趣,心里被桃夭还有莲生娘哭得没了法子,只好道:“别哭了,我去还不成!”
许凤洲同一旁的沈时皆松了一口气。
赵淑兰夫妇自然也为桃夭感到高兴。尤其是赵淑兰想到明年自己也要回长安,往后与桃夭见面的机会多得是,也少了几分感伤。
只是走得这样急,好些事情根本来不及交代。
桃夭与宋大夫还有莲生娘商量一下,决定把家里的钥匙先交给赵淑兰,托她转交给张氏,叫她先帮忙照看着屋子。
往后的事儿谁说得准,万一以后还回来呢。
赵淑兰自然无不应承。
交代完家里的事情以后,三人各自收拾了衣裳。
马车早已经在外面等着,宋大夫同莲生娘终是舍不得自己的家,不停回头望。
只是再舍不得,若是桃夭走了,独独留下他们二人,似乎生活更加没有盼头。
同样不舍的桃夭打量着自己生活了六年多的家,眼泪又滚落下来。
她将宋大夫夫妇先哄上马车,然后将许凤洲拉到一旁,小声道:“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许凤洲替她擦干眼泪,问:“何事?”
桃夭哽咽,“我想立个衣冠冢留给我夫君。”
此去一别,不晓得几时才能再回来,她得给莲生哥哥一个交代,免得他一个人留在此处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