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十文一斤?保成你难不成觉得朕是做慈善的吗?国库和私库中的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吗?”
康熙听到他儿子胡扯的定价,不由气乐了,瞬间眯起眼睛直直地看向胤礽,语气也变得越来越严肃,对他说道:
“纯正的硝石开采不易且造价昂贵,是制作黑火|药的重要战略资源,各国都是在努力地储备硝石,难不成你觉得朕会愿意拿这种如此重要的东西来干这种明显就会赔本的买卖吗?”
“再者如果冰贩子们从皇家造冰厂中屯入大量的便宜冰,而后再转身将这些冰块都给加入到他们的冰窖中倒手再卖出高价,那朕岂不是就白白当了冤大头了?”
何柱儿感受到皇上身上突然散发出来的威压吓得不敢吭声了。
梁九功则老神在在地充当背景板,他知道皇上这是在对太子的考验,接下来就看小太子会如何发言了。
坐在康熙怀中的小恪靖也感受到气氛不对劲儿了,仰起头看看她面无表情的汗阿玛,又看看站在对面的太子哥哥,搞不清楚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作者有话说:
补上:7月16日的
【注释一】
爱心觉罗·詹升(1678—1680),裕亲王福全次子,康熙十七年戊午六月二十九日午时生,母庶福晋杨氏,杨安之女。康熙十九年庚申十一月二十五日辰时卒,年三岁。
【注释二】
《云仙杂记》书中载:“长安冰雪,至夏日则价等金璧。”
166、第一百六十六
胤礽看到他汗阿玛明显不赞成的模样,心中也没有慌乱,背在身后的两只手蜷缩着摩挲了几下手指又将要说的话在心底过了一遍,就直视着康熙,抿了抿唇道:
“汗阿玛,孤压根儿就没有指望着造冰厂会赚钱,这确实是个赔本的买卖。”
胤礽的话音刚落,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站在木桶旁边的何柱儿听到小太子这样说,头不由埋得更低了,心下想着完了完了,殿下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呢!
梁九功也有些诧异地侧过脸望了小太子一眼,他一时之间也搞不清楚小殿下究竟是想不想要让皇上盖造冰厂了,眼下他这个提建议的都亲口承认造冰厂不会赚钱了,皇上又不是个大傻蛋咋可能会去干这份赔本买卖哟!
坐在椅子上的康熙也眯起眼睛打量着胤礽,不明白他儿子为什么要说这种拆自己台的自相矛盾话。
胤礽感受到明里暗里盯着他看的视线,也没有太在意,而是按照自己的节奏又往下继续道:
“汗阿玛可听说过一个名为‘垄断’的词?这是孤先前从姨姨口中听到的,大意是说假如一种东西只有一家拥有,那么他家就掌握了这种东西的绝对话语权,孤刚刚在西侧门那里碰上了王伯,从他口中了解到眼下京城中的冰价为‘一两银子一斤冰’,在孤看来眼下冰贩子在卖冰这个行业中就是处于垄断地位了。”
“那你说说他们怎么垄断了?”
康熙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在心中琢磨着“垄断”这个新词,心下觉得这个词倒是还挺形象的啊,对胤礽接下来的话也提起了些兴趣。
“当下烈日炎炎,百姓们日子难熬,没有一个人不想着要冰消暑,但是只有那些冰贩子手中有冰,因此他们就可以仗着这一点给冰块肆意地定价和涨价。”
“如果他们售卖的商品是成本很高且凝结了他们心血、智慧的产物,孤绝对不会站出来阻挠他们发财,可他们售卖的冰块本身就来自天然的河流,所付出的成本也没有那么高,如今他们靠在这三伏天中高价卖冰获得暴利,孤觉得这种做法不好,若是万一哪一年夏天碰上高热天气,百姓们需要靠冰块降温救命时,但是民间的冰价奇高不下那么到时候就会出很多乱子和人命的。而且孤也深知单靠一座皇家造冰厂中制作出来的冰绝对是满足不了京城中老百姓们的需求的,但它却是这个行业内的风向标和领头羊,作用十分的大。”
“汗阿玛,孤也听说那些冰贩子们之所以敢行事这般高调,大多都是因为其背后有朝廷大官做靠山,若单从这方面说,孤不相信天下间还会有人比皇家底气还要硬的,假如到时候皇家的御制冰块只卖十文钱一斤,孤倒是要看看究竟还有哪些胆子大的冰贩子和站在他们背后的官员们敢将冰块卖的和金子、银子一般贵!再者汗阿玛也看到了硝石是可以重复利用的,我们的皇家造冰厂的规模也无须像玻璃厂那般大,只要在每年六、七、八这三个月里每天生产出来一定量的便宜冰,达到稳定市面上冰价的效果就好了。”
“如果汗阿玛还担心那些冰贩子或者其他百姓会私下里倒卖御冰敛财的话,我们也可以事先制定定,诸如‘购冰者前来购买时需要拿上户籍证明,每家每户限购五斤,禁止二次倒卖御冰,一经发现就会被官差抓捕’等等的守则,虽然人心难测这种私下里倒卖冰的情况我们没有没法杜绝,但孤相信这样子做的话最起码能够让许许多多的普通老百姓们用上冰。”
“自古人人都说雪中送炭是一件温暖人心的事情,那么孤觉得这热中‘送’冰也差不到哪里去吧?虽说这份买卖对于我们皇家来说确实是一个赔本的生意,但是汗阿玛它赚的是人心啊!难道民心不可贵吗?”
小太子没有磕绊的说出来了长长一席话,像是用了一把铁锤似的重重敲击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心坎儿上,何柱儿和梁九功都不禁心底被深深触动、听得有些心潮澎湃了。
如果不是家中贫苦的实在是吃不起饭、揭不开锅了,没有人家会愿意把未来能够成为壮劳力的男娃娃送到紫禁城里净身当太监的。
眼下看着小小年纪的太子殿下心中就已经惦记着无权无势的老百姓了,而且他还不是只说不做,如果不是皇上拦着都要亲自动手制冰了,是确确实实将老百姓们放到心上想要为民办实事的都不由有些眼眶发热的低下了头,觉得也只有这样的储君才是值得他们拥戴的,明明是小豆丁大的人却平白地拥有了七尺身高的巴图鲁才有的气场!
坐在康熙膝盖儿上的小恪靖虽然听不懂太子哥哥的话,但却觉得太子哥哥此时整个人都好像在发着光,一双杏眼亮晶晶的崇拜地瞅着胤礽。
康熙虽然没有开口,但眼底却也是蕴含着浓浓的欣慰的。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五岁多的儿子能说出这么一长串条理清晰、有理有据的话,虽然说他的想法还有几分天真和理想化,也把卖冰这一行中的弯弯绕绕给想的太简单了,但康熙还是控制不住地心生自豪,想要赶紧冲到奉先殿里激动地嚎一嗓子,冲着列祖列宗们好好巴拉巴拉地念叨一番他爱新觉罗·玄烨教导出来的宝贝儿子究竟有多么好!
为君者最忌讳的就是将眼睛给遮住了、把耳朵给捂住了,要是入目所及见不到百姓的难处、入耳所闻听不到百姓的心声,那么可就是离亡国不远了啊!
康熙看着眼前脊背挺得直直、即便左侧额头上包了一小块白纱布都掩饰不住浑身风采的宝贝儿子,想到上午时他还是那副捧着三颗小土豆蛋就能自顾自傻乐的样子,心头上瞬间滑过一个念头,寻思着莫不是此刻他儿子脑子已经恢复正常而且还变得更胜以往了,想到这些康熙瞬间激动了,忙开口问道:
“保成呐,你如今几岁了啊?”
脑海中都已经将造冰厂的样子给想象出来了的胤礽,突然听到他汗阿玛将话题给突兀地转到自个儿的年龄上了,不由皱起眉头疑惑地反问道:
“汗阿玛,你难道忘了吗?孤不是十岁生辰才刚过没多久吗?”
听到这话,康熙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住了。
何柱儿也心里猛地咯噔跳了一下,在储秀宫住的这小半个月,身为储君贴身太监的他也从景贵妃那里知道殿下的记忆这是出问题了。
他回想起殿下在来乾清宫的路上时还给昌全阿哥说“自己是五岁多的大孩子了怎么会骗他呢”这种话,如今竟然说“他十岁了”,瞬间悲从中来,觉得他家小殿下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啊,大家瞅瞅看啊,他们太子殿下为了能够说服皇上建一座造冰厂做出了多么大的牺牲啊,这下子又用脑过度被刺激地脑筋不正常了啊!
康熙看着他的宝贝儿子用一幅“汗阿玛你竟然记不住孤年龄”的谴责眼神直直地望着自己就被心塞地不行,头痛地扶额对着梁九功吩咐道:
“梁九功,你快去把张太医给朕叫来,让他给保成额头上的纱布拆下来看看伤口愈合的如何了,再给他开些药好好看看。”
“是是,奴才这就去。”
梁九功也慌了,忙点点头俯身告退了。
康熙搂着小闺女从椅子上站起来怜爱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温声说道:
“保成啊,你说的这件事情朕记下了,明天会让户部、工部的人商量一下该如何往下实施的,你现在不用动脑子操心旁的事情,你先把自己的身体给养好才是头等大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