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莺娇 第65节(2 / 2)

晚莺娇 春潭砚 2836 字 6个月前

    牢房里的烛火炸个响,墙壁上仅剩的两盏灯灭了一个,一切隐入静谧,静得心跳加快,却愈发难看清彼此。

    她就知道,知道这个人没救了,知道他精心算计了一切,而最后一步,就是要把自己搭上,让她杀了他。

    茜雪三魂七魄全飞,早就说不出话,对方却还远远没有结束,仿佛要把话一下子说尽,只怕以后再没机会。

    “殿下登基后,不用太忌惮枢密院,段殊竹这个人虽然可怕,但有一个致命弱点,就是他的夫人冷瑶,段夫人从小长在道观,心底极好,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当年段殊竹为了皇权独揽,眼睁睁看着薛贵妃一家被抄,就是要清除小皇帝背后的势力,而在这其中,也多少利用了贵妃对他的情意,这一点才是薛贵妃心灰意冷,从而自杀的真正原因,冷瑶并不知情,只要公主掌握这一点就能拿住他。”

    话音未落,忽地伸手拉住惊慌失措的茜雪,听对方惊吓地叫了声,附耳:“殿下,臣放在府内的紫檀柜底,《金刚般若波罗蜜经》里有一块帕子,那是当年薛贵妃为段殊竹所绣,你要——保存好,以后臣不在身边,殿下就要靠自己了。”

    她的泪如雨下,脑海里反复回旋那句——以后臣不在身边,心口似被撕开。

    他到底知不知道,她在乎的是什么,此时有多万念俱灰!

    作者有话说:

    大概还有个三五章完结~

    洞房花烛在番外,哈哈。

    第97章 红豆相思暗结兰(三)

    她感受到他的呼吸, 一丝丝灼热打在耳边,伸手使劲推了下对方,抬头瞧, 借着微弱烛火瞧见他的脸, 苍白如冬日山雪。

    “你想一死了之,就留我一个人!”

    她又伤心又气,真想一口吃了对方,天下再没有如此过分之人,自己计算全盘, 最残忍的部分却由她来做, 怒气冲冲,脸颊发热,“你不如就此撞墙,省得来找我。”

    气势汹汹地说,又胆怯地瞧了眼四周, 好怕这人脑子发昏,不顾死活撞上去。

    眉间红痣若隐若现,底下是顾盼生姿的眸子,里面写满担心。

    苏泽兰瞧着, 心尖磨得疼。

    即便到了这个地步,小殿下仍旧想着自己。

    他轻轻放开手, 目光沉下来,淡淡道:“殿下,杀了臣其实并没有那么难,臣本来就罪孽深重, 公主觉得当下不忍心, 是由于还不了解臣。”

    身子随即往后退几步, 整个人又沉入黑暗中,茜雪的手不自觉伸了伸,想要抓住他,指尖只在空中徒劳地划了个圈,无助地落下,最终还是两手空空。

    “殿下恐怕还不知道臣的过去吧!那些宫中的隐秘传言,当然不都是真事,但也有些道理。”

    她屏住呼吸,直觉告诉自己不要听,急急地:“苏供奉,过去的事——我不感兴趣。”

    对方却轻笑一声,“公主,臣也很累了,不想总瞒住殿下,即便臣不说,别人也会讲,比如段殊竹,那个不安分的亲哥哥,手里肯定也有我的把柄啊——”

    他如此轻描淡写,反而让对面的茜雪愈发慌乱,“你的把柄,你的——”不停重复着,六神无主。

    苏泽兰顿了顿,转过身去,虽是早就预料到这一步,真到了近前,还是不忍心看小殿伤心,等自己把所有的过往说清楚。

    她便不会再恋着他了吧。

    这个丧尽天良之人,哪里值得别人爱恋。

    茜雪怕得紧紧抵住牢门,几乎就要大喊,此时最好能有人冲进来,好阻止对方胡言乱语,她心里已经下定决心,不管听到什么——都是编造的谎言。

    她不信!

    黑暗里的苏泽兰慢慢开口,极有耐心,平静得比宣读判决书之人还淡泊,缓缓道来自己出身,母亲与上一任枢密院主使李文复的前尘过往,还有与段殊竹以及冷瑶理不清的关系,那些许久不曾对人提起的心事,让公主咬紧了嘴唇。

    “李文复自杀在兴庆殿,与我无关,但——我确实也希望他死,即便到了今日,一样不会有任何改变。世人谴责又如何,难道就因为他给了一条命,我便要卑颜屈膝,没有这样的道理,更别提他四处抄家,要杀我灭口,亲情算什么东西,都已经恨不得对方碎尸万段,还提血缘岂不可笑,不过是用来粉饰之物,我可——没有!”

    茜雪垂下眸子,不由得想起自己出身,那个素来慈爱的父皇——却有可能是杀死亲生父亲的凶手,世事难料啊,心内禁不住一阵酸楚。

    对面人仿佛能猜透她的心思,忽地感叹道:“我与公主不同,公主虽然没有见过齐王,但臣相信若是齐王殿下仍在,一定对公主疼爱有加,就像太后一样。”

    他在安慰她,苏供奉啊,还是那个苏供奉,明明做着想让人痛恨之事,却还是忍不住疼惜自己,茜雪的眼眶又红了。

    苏泽兰也猛地愣了愣,意识到适才又心软,无奈地叹口气,有什么办法,他习惯疼她,如何改得掉。

    闭上眼睛,兀自缓会儿,下了那么大一盘棋,为了小殿下,不能前功尽弃。

    “公主,臣还没有讲完。”语气又冷了下来,不带半点感情,“如果说前面臣的所作所为,还算得上情有可原,有件事恐怕就不能了,臣——在很小的时候就杀过人,对方还是臣的恩人。”

    大概是不想给对方打断的机会,他加快语速,一气呵成,“段殊竹的母亲,哦不,也就是我的母亲,有一个贴身侍女,名为杜鹃,她曾经在母亲死后找到我,不忍心看我寄人篱下,对出身一无所知,所以将实情全盘托出,但我为了复仇,想要隐瞒身份,将家里杀鼠的毒药放入酒中,将她毒死,我那会儿——不过才十岁而已。殿下,还觉得臣不该死吗?”

    牢房里愈发安静了,就连一直不停响在耳畔的锁链与叹息声都消失殆尽,宵禁时间过了吧,苏泽兰呆呆地想,所有的话已说尽,浑身僵住,完全感受不到小殿下的呼吸,也许对方早被吓跑。

    他不敢转身,一心寻死之人,却害怕面对公主纯净的眸子。

    不知过了多久,那盏挂在墙壁上的烛火渐渐微弱,快要燃尽了,方才听身后人叹息一声,“我为何要信你!以前的事——可以随口胡编。”

    小殿下真是个孩子,这种事他怎会信口雌黄。

    “殿下如果不信,可以去问一个人。”

    “谁!”

    苏泽兰轻轻道:“林合子。”

    茜雪再一次愕然,整个人如坠五里雾中,和林合子如何又扯上关系!到底还有多少事自己傻乎乎地不知道。

    “林合子就是收养我的人家女儿,她那会儿还小,不过应该记得有一位美丽的夫人在与自己兄长吃完饭后便死了,公主可以去问。”

    “你——你何时知道林合子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