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
郗珣还未出口,小团子忽的哒哒哒的又原路返回,迈过郗珣殿里的高门槛时险些绊倒。
郗珣眼皮颤了下,见那小孩儿自己又扶着门框立住了身子。
小孩儿很慢才返回,手里捧着一个硕大的桃儿。
她还不知晓白日与晚上的区别。
只觉得一到白日兄长就不见了,直到晚上才见到阿兄回来,因此她格外害怕白日。
如今见到了阿兄,激动的捧着自己方才忍不住啃了一小口的桃儿,跑上前去缠着在翻书的阿兄。
献宝一般献给郗珣,将牙印藏在后面,以为阿兄不会发现那被她偷偷咬了的一小口。
她扬起粉扑扑的圆脸,似乎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阿兄吃、吃桃儿......”
小孩儿总是学的很快,才两三月功夫,就感觉又变了个样。
她比刚捡到时说话更清楚一些了,像是百子图里那群从莲蓬中蹦出的莲藕娃娃。
郗珣没空理会小孩儿的话,他落下一句‘不吃’,便在烛光下继续自己手间事,执书册一页一页的翻看,认真凝神。
小孩儿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阿兄,等着他注意到自己,陪自己说话。
可许久也不见阿兄搭理自己,她便有些委屈,额前那两撂卷毛儿都有几分无精打采的耷拉下来。
半晌过后,小孩儿笃定他仍不搭理自己,这才自己两只手抱着桃儿,小仓鼠一般自己啃了起来。
挨过饿的孩子,对待食物总是格外珍惜的。
一个足有她脸蛋大小的桃儿,便是成年人吃了都要吃撑,更何况是个才四岁的孩子。
没一会儿功夫,她吃的肚子都圆鼓鼓的,却还是舍不得放下,奋力的啃着。
那是北地特产的软桃儿,最是鲜嫩多汁。
听着小孩儿啃,见她脸上都蹭到了汁水。
郗珣无奈放下手中书卷,顺道敲了敲她的额头。
少年朗声道:“不可多吃。”
话都说不齐的小团子将圆乎乎的脸蛋扭过去,“才不要,好吃......”
“好吃也不可多吃。”少年一双漆目总泛着温煦之色,他凝视这小儿的圆脸,发觉小儿脸蛋又圆了些,这点一笑了之的小事儿却叫他心底升起了丝丝欢愉来。
那种欢愉,像是艰难达成目标后的满足、喜悦,像是儿时患病,吃完药后的那颗蜜饯。
郗珣说:“听说婢子们都看不住你?小孩儿,听说你这段时日只吃甜食不吃饭?小心牙齿掉光了。”
小孩儿听了舌头不自觉的舔了舔自己糯米般的小白牙儿,半晌还是怕自己的牙,心不甘情不愿的放下了桃儿,圆溜地黑眸却还一眨不眨地盯着。
舍不得地盯着那个被啃了一半的桃儿。
郗珣见状,无奈地从诗卷中拿了一本放到小儿面前的长桌上,“想学阿兄一般看书么?”
毕竟,他可不想日后见到一个满是豁齿的小团子。
小儿果真上当,本就十分喜欢模仿人,如今一接过书立刻模仿起郗珣的模样,在郗珣腿边学着他盘腿而坐,也寻了本书来翻来翻去,十分认真的看着。
还扭头晃脑的,忘了桃子的事儿。
郗珣唇角勾起,竟不想这孩子还会摇头晃脑?哪儿看来的?
他问她:“如此用功,可是要给自己挑名?”
小孩儿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她变得有几分呆愣,眼睛里似乎蒙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好像记起了什么,可许久许久,她都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原本她的那个名儿。
那个她十分熟悉,她最最喜欢的乳名儿。
她的阿耶阿娘会叫她的名儿——
小孩儿有几分难过了,可年幼本就是忘性大的,很快便忘了忧,咽下嘴里最后一块舍不得吞下的桃儿,心情已经开心许多。
她指着屋外已经高悬在空中的银月。
笑声糯软:“月牙儿!”
郗珣视线落在她那染了桃汁的胖手上。
笑着摇头,“这可不像是一个名儿。”
好端端的姑娘哪有叫月牙儿的?如今才三四岁能这般称呼,十三四二十三四了,难不成满府还月牙儿月牙儿的称呼?
小孩儿如今她半点不像是刚被捡来那时怯生生的,已经有了几分占山为王的山大王模样,已经敢大声反驳她的兄长。
她小奶音大声吼道:“月牙儿!”
她喜欢月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