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父亲是当年明太傅的得意门生,少时也曾带臣妾过府拜望过。明太傅家的二小姐,从小便生得如玉人儿一般…” 宁妃见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也不在意,反正她今日来就是给皇上递台阶的。
娇嗔道:“说句冒失的话,皇上可不许罚臣妾。”
“你素来直爽,也学会了这一套。”
“皇上莫打趣臣妾!臣妾昨日一见那美人儿,不知怎得,竟觉得丹姝妹妹活了过来!” 宁妃见他收了笔,十分有眼色地替他将批好的奏折收起来,手上动作着,话儿也没落下:“复又想,哪里有人死复生那样的天方夜谭呢!”
“人死既不能复生,爱妃以为何意呢?”
“臣妾想,那定是皇上护着的人物。” 宁妃见其神色并无愠色,便知是猜中了他的心思,胆子大了些,顺势替礼部侍郎府捞一波好处。
“说来很是可惜,当年明家出事以后,父亲也曾再三求先皇赦免明家香火,只可惜家父位卑,不敢忤逆先皇圣裁…”
“爱妃甚得朕心。” 祁钰最喜宁妃知情识趣。
刚想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
“臣妾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却还是想与皇上说个情儿,替丹姝妹妹寻个好的去处。”
“何处称得上是好去处呢?”
“皇上可问住臣妾了…” 宁妃佯作错愕,明眸善睐,思忖着缓缓道:“不过…有明太傅那样的父亲,皇上总要替丹姝妹妹寻个清贵殷实人家的郎君。”
急不得,若都催着皇上纳明丹姝为妃,那才是好心办了坏事。朝上的利弊得失,太后既已说了…那她只在一旁敲敲边鼓,顺风推一把就是。
既顺了太后的意,来日又能卖明丹姝个人情,何乐不为。
第11章 针锋
庆和二年,元月初三,帝谕旨六宫,册教坊司乐女拨云为从三品贵仪,封号瑜。
宫规,正三品及以上妃嫔,方可为一宫主位。
福阳宫九曲回廊,廊檐上皆是成型花纹的大理石作成的嵌画,精秀雅致。
一年春至,万物生新。宫人们正三三两两站在廊下将经一岁洗礼的碎裂石屏换下。
主殿尚虚位以待,西侧殿住着惠婕妤。
过不了今日,将挪进东侧殿的,便是这新封的贵仪娘娘。
“荒唐!” 皇后娘娘派来传旨的嬷嬷刚走,从来温婉示人的惠婕妤破天荒地摔了茶盏。
以东为贵,同是从三品的位份,她还养着三皇子,母子二人叠在一起的分量竟不及一个乐女出身的贱婢!
休提皇后娘娘将她塞进福阳宫,更是明晃晃地故意恶心人!
“诶呦!” 随茶盏碎落,应声而来的德妃手里牵着二皇子,捂着胸口作势埋怨道:“惠妹妹可吓坏我了!”
神采奕奕,锦心绣口,是个珠圆玉润的美人。
“嫔妾给德妃娘娘请安。” 惠婕妤脸上余怒未消,原本就是个弱不禁风的娇滴滴模样,这会子更是嘴唇都气白了三分。
“妹妹消消气。” 德妃松开二皇子,漫不经心道:“玩儿去吧!”
反客为主,斟了茶,拉着惠婕妤坐在轩窗茶案旁,温盏塞到她手里:“不过是个玩意儿,皇上图一时新鲜罢了,妹妹何苦置气。”
凭那乐女身份如何,总绕不过皇上喜欢。立后大典不过三日,可皇后却也没说什么,反倒是上赶着的送体面。
惠婕妤从来也不算是个得宠的,又平白生得哪门子气。
“便是我家世不显,也总好过个街头卖唱的伶人!” 惠婕妤恼羞成怒,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薄泪覆面。
“没家世子嗣傍身,单以色侍人,又能多长久?” 德妃父亲是中书令程立,宰辅门第。
她向来是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家世摆在那,便是不屑争宠献媚之事,亦无人敢慢怠。
耳闻教坊司来了个很是艳丽的乐女,却也未放在心上,云淡风轻道:“开春便是选秀,只怕她这辈子到头也就是个贵仪了。”
倒是这惠婕妤让她刮目相看,从前以为只是个安分守己的清明人物,经此一事,似乎也不尽然。
“以色侍人?姐姐可听说了她的封号?” 惠婕妤侧目看向对面妆镜里浮动着人影,脑海中又浮现出皇上那日以身相挡的场面,情急时…才最能映射真心。
奈何那日在场之人,都被皇上下了死令封口,谁也不敢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惹事生非。
是以如今众人只见皇上受伤宣了太医,却不知缘故。
深吸一口气,咽下:“封号,瑜。”
“抽我衿之桂兰,点子吻之瑜辞。” 德妃于家中时亦是饱读诗书的,领会了这封号的意思才流露出几分正色来:“这封号,可不像是礼部拟的。”
寻常妃嫔的封号,都是礼部依礼数位份,在过去的用法里挑些文辞合适的,递到御前给皇上选。
类似仪、德、宁、惠都有旧例可循,她原本以为乐女出身的貌美人物,挑个玫、丽这类艳丽有余庄重不足的封号,已是极限了。
可这瑜…取美玉高洁之意,常用于赋词,主祥瑞。
怪不得惠婕妤挂心,皇上是在借这封号,敲打阖宫上下不得敢再以乐女的身份轻慢于她。
以史为鉴,北齐皇室从来出情种。原本这几年伴君,以为当今圣上意外是个孤寡性子…眼下倒是有趣起来。
惠婕妤观德妃一副看好戏的派头,忽而灰了心懒得再多说。不能易位而处,亦道不同不相为谋。
扯了扯嘴角,转眼又是玉软花柔的清秀佳人。“二皇子今儿怎么跟在姐姐身边?”
“还不是前儿那场风波闹得,太后本就有头疼的毛病,经风一吹直接躺在榻上起不来了。” 二皇子祁理是皇上如今唯一的嫡子,德妃却相待并不热切,冷淡道:“仪贵妃、宁妃都有自个儿的孩子,只能便将二皇子送到了我这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