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才离开时,分明熄了书房里的油灯。可此时…灯火通明,隔着书格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脚步顿住,抬手握住墙面上挂着的宝剑…
“是我!” 另一人听到动静欢快跳到她跟前儿。
“康乐?!” 明丹姝被吓了一跳,随即意识到不对劲:“你…你怎么在这?”
“方才翻墙到景福宫找你,见丹草在外室睡得极熟,我便知你在这!” 康乐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见其安然无恙,放下心来又揶揄调侃道:“听说瑜昭容娘娘留宿承明宫多日,好大的威风哟!”
“你啊!” 明丹姝点了点她的额头,康乐既知此处,那承明宫里面的猫腻自然也瞒不过她去,并未再多言解释。
当真十分错愕道:“你怎么知道这?”
“父皇早在五年前…明…” 康乐看了一眼她的脸色,收敛了笑意,如常解释道:“明太傅出事后,父皇便将这间密室告诉我了。”
父亲出事后?那时正是门阀最春风得意之时,东宫受重创,丰王距离皇位仅一步之遥。
难道说…“先皇用意在于防备丰王?”
“父皇的其余儿子在过去十余年里,死的死,废的废,只剩皇兄与丰王。明家遭灭顶之灾后,皇兄当时消沉了许久,一度连朝都不上。” 康乐想起那段至暗时刻,惊心犹在。恩师灭门,旧臣离散…不知皇兄是如何熬过来绝地求生的。
所以如今她对明丹姝是真的感激,在她回京后的这些日子,朝中虽然仍是千头万绪,可皇兄肩上的担子似乎轻了许多。
定神继续道:“丰王是季氏的外孙,心自然是偏着门阀士族的,这间密室里藏着大齐历代帝王的心血,断不能毁之一旦。父皇做了最坏的打算,若皇兄不能继位,他会毁了龙椅后的地图,这间密室只好由我以长公主的身份传承下去。”
孙承忠,先皇身边的总管太监,年前殉主西归。
朝中皆言先皇执政晚期流连声色,中庸无为,可到底…心里还是顾念着大齐先祖未竟之业和江山传承。
明丹姝始终以为,若先皇在郑国公府覆灭后,再强势大胆些…或许今日,明家便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对先皇这杯水车薪并无感念之情,淡漠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若非他与门阀势力妥协,丰王怎会做大强势至威胁东宫?一步错,步步错。
康乐知道无法说服她原谅因为父皇的执政过失而导致明家灭门的事实,亦不强求,伸手揽了揽她的肩膀。
“你今日来得正好,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明丹姝知道她欲安慰自己,拍了拍她的手。
旧事虽痛,可生者到底是继续要将路走下去。
“何事?”
“徐知儒的事。” 她这几日在承明宫,阅过几件祁钰临走前布置要与她讨论的折子,心里便存了这桩事…
“你皇兄将徐家和诸位旧臣联名请嫁公主的奏折压下多日,可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待河阳的事解决了,难免又要重提。”
见康乐凝眉,知道她大约是不愿意嫁给徐知儒的,又缓缓道:“我的法子,是在此之前,由太后出面下懿旨,将你的婚事先一步定下来…”
未等康乐应声,密室暗门处挂着的铃铛忽然响起!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格外清脆…
“有人来了。”
这处铃铛的机关连着景福宫主殿门前挂着的灯笼,殿门一拉一推,铃声响起以作警示。
明丹姝起身,嘱咐康乐走假山甬路离开,自己则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台阶打开暗门…回手将大氅仍在密室里,只穿着寝衣回去。
“这丫头怎么如此贪睡!” 黄卉推开殿门,见丹草睡得极熟,伸手将其推醒,又到内室唤人。
层层叠叠的帷幔之下,床板无声无息阖上,明丹姝佯作酣睡躺在床上…
“主子…” 黄卉身后跟着山姜,轻声细语唤道:“主子醒醒…”
“怎么了?” 床上的人睡眼惺忪,问道。
“钟粹宫出事了!” 事情紧要,黄卉先服侍她下床更衣,动作麻利便提她簪发边说:“宁妃娘娘小产了,皇后娘娘方才差人来请主子。”
作者有话说:
周日休息,周一见哦!
第43章 脱力
东西六宫多居东北, 唯宁妃的钟粹宫在御花园南端,遗世独立,眼前云卷云舒, 却不沾雷雨分毫。
朗月夜里, 月光如水一般,静静泻入薄薄轻雾浮起的春日荷塘里,往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惊散酣眠。
明丹姝带着丹草和黄卉往钟粹宫步履匆匆,全副心思都落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上,走过御花园的石桥时不小心绊了个趔趄…
“主子小心。” 眼疾手快,黄卉扶住她。
“皇后派人来时, 说了什么?” 宁妃小产,皇后作为六宫之主前去探望是正理,却没有非要请她不可的理由。
除非…有人将脏水泼到了她身上。
方鹤鸣过去是明家的门生, 如今立场未定, 宁妃是太后看重提携之人…
始作俑者在这时动手, 是笃定皇上不在宫里,一石二鸟既弄掉宁妃肚子里的孩子, 又除了她…是皇后吗?
“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许嬷嬷前来传话,神色上并看不出什么异常。” 黄卉半辈子在宫里当差,后宫纷争层出不穷的手断见得只多不少,当然明白此番来者不善。
“要奴婢去请太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