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你三哥说,你……你前几日受了伤,现在可好些了?”云澈指的是陆宁被打的事情,话说得委婉,目中的关切和心疼却是实打实的。
陆宁微笑道:“早就好了。谢谢云世子关心。”
云澈看着她的笑容,沉默片刻,又道:“颜七……哦不,郡主,当初我给你写的那封信也是我唐突了。希望你不要见怪。我也是第一回 给姑娘写这些,我只是……我只是……”一个二甲进士,此刻说话却磕磕巴巴的,似不知怎么说才好。
就像现在,尽管知道自己与她绝无可能,但看到她时,他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欢喜,很想能一直这么看着她,直到天荒地老。
陆宁思忖了会儿,道:“云世子,过往的事情就别提了吧。日后,云世子定会娶个比我好千倍的女子。”
云澈沉默不语,心里却道:怎会有比你更好的女子?没有的……
当初南阳府初见,他同邵鲤一样,被她惊艳得许久不能回神,不管是容貌还是才华,都令人难以忘怀。那时他尚且以为她是男子。直到在扶疏园再见淡妆娇颜、珠钗罗裙的她,他毫不意外地看着自己泥足深陷。
陆宁不知他的想法,只冷静续道:“我如今已有婚约。偶然遇见就罢了,但还是少单独见面为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闲言碎语。我这会儿来也是想与你说清楚。”
云澈的脸色似白了几分,他望着眼前艳若桃李的面容,愣愣的,问道:“太子殿下,对你好不好?”
陆宁唔了一声,含混道:“……挺好的。”
云澈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睁开来又恢复些清明。他轻轻点了头,道:“你这么好,合该只有太子能配得上你。虽然我……还是忘不了你,但若是你希望我们不见面,那我以后就尽量不再找你了。以免给你徒增烦恼。”
陆宁没料到他这般配合,比起安玉剪之流实在可爱多了,遂朝他笑了下,“云世子明白就好。”
她这一笑,男子又有些不能回神。这种笑容,最近在他梦中时时出现,他忍不住就想多看几眼。
陆宁欢快地喝了口茶,同他告辞。结果刚出门,却看见一个月白衣袍的人影立在外头,也不知站了多久。
“景王殿下?”陆宁呆了一呆。
李玄祐的目光安安静静落在她身上,无波无澜的。他身后立着一脸无奈的湖颖。
竟然找到这儿来了……到底是自己放了他鸽子,所以在李玄祐转身离开时,陆宁很乖觉地跟了上去。
一路到了悦雅楼。路上,陆宁心里过一遭,暗道这毕竟是她的老师,且还是救命恩人,人家也没什么对不起她的,颜芊琳之过错,怎可牵连到他身上呢?
陆宁叹口气,随着李玄祐进了一处琴室。室中有一泓清泉水,水上植了几株睡莲,绿幽幽的莲叶下头有几尾悠闲自在的红鲤。陆宁莫名想起云岫居前的水湖来,不知道湖中种的荷花长出来没有……
“珑儿。”李玄祐立在她身前,低低问道:“你脸上可还疼么?”
“早就好了。”今日第二个问候的……陆宁在想,是不是全世界人民都知道她被打了一巴掌的事情了?
李玄祐又道:“你前几日去哪儿了?”
陆宁看他一眼,忽然想起,李玄祐和太子是兄弟,他也是早就知道李晞身份的人,却从未告诉过她……
“是不是已经知道太子是谁了?”男子柔声说着,“我说的没错吧?他那个人,习惯了所有人都听他的,霸道惯了。”
陆宁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点完后,又觉得,实在没有必要同李玄祐谈论关于李晞的事情,遂抬头道:“殿下,今日我是来拿琴的。”
白衣男子看着她疏离的神色,心头一阵苍凉——李玄祯来了,她果然又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琴我带来了。”他转身,走到琴案旁,琴案上放着的,正是陆宁的幽语。他没有立即给她,而是坐下来,弹起了当初送给陆宁的《玲珑曲》。
这曲子陆宁熟得很,可这回,李玄祐在原本的曲子后面加了一段颇为缠绵悠远的部分,似衷心倾诉,似缱绻柔情。
陆宁看着李玄祐沉静疏淡的脸,暗道今日的他似乎跟平时不大一样,似乎带了点哀伤和怆然。
待弹完后,他忽然开口,“珑儿,我今日是来与你道别的。” 声音如秋夜寒凉的月,透着孤清。
陆宁吃了一惊,“殿下要去哪儿?”
李玄祐看着她,道:“我也说不好,总之是离开京城吧。珑儿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了。”
陆宁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你为什么忽然要离开京城呢?”
李玄祐神情含笑,“因为你我曾经差点定下婚约,李玄祯恨我,他不会放过我的。我留在这里就是活在他的威慑之下。”
陆宁沉默片刻,皱眉道:“他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李玄祐又低低唤了一声,“珑儿。”
陆宁下意识应了,抬头,立刻跌进他如寒潭秋月的眸子里,手腕冷不防被他一拉,整个人都落到他怀里。
她挣扎着要起来,被他柔而坚韧的力道锁住。男子清淡的声音就落在她耳边,沉沉的, “我马上就要走了,再给我抱抱可好?就像小时候那次一样。”
他气息微凉,却有些反常的急促,似一根绷紧的弦,莫名带着几分即将失控的危险。被异性接近的女子总有几分趋利避害的直觉,虽然李玄祐平时对她一直是很柔和的,可陆宁觉得,此刻若是她敢反抗,可能会有可怕的后果。
所以她没敢动。
男子轻轻吸了几口气,似要将她的气息记在心里,月射寒江般的眸子,隐隐有痛楚。
“珑儿,你小时候对我那么好,为什么现在不了?”他声音低哑,眼角竟泛了微微的红,“你可知道,当年我愿意活过来,都是因为你而已。都是因为你……”
他把头放到她纤弱的肩上,双臂忽然收紧,紧到她无法呼吸,沉沉的语调染上地狱般的阴鸷,“是你,才让我不至于变成满怀仇恨的魔鬼,你若是不要我,我会变得很坏,很坏……”
少女有点害怕。在她心里,琴音卓绝的李先生不该是这样的,应该是当年清竹林初见的那般,有着高山雪莲般的清冷卓然。
她知道他喜欢自己,可是……就像她曾经感叹过的,情之一事,总是身不由己。她如今还纠结于她与李晞的种种呢,哪里分得出心思在眼前的人身上?
想到他曾那般拼了命地救自己,陆宁到底生出了愧疚。可她也不知该说点什么来安慰他。
索性李玄祯也并不需要她的回应。就像这近十年的记忆和怀恋,他都是一个人在做,她早就忘光了,他也不曾要求她记起。
他为她而活,而她却不要他。他的爱这么深浓,可她弃如敝屣。
“珑儿,我爱你……我爱你……”他有些混乱地低低喃着,双臂如铁箍一般,压抑已久的情绪似再也控制不住了,在她耳边纠缠着寻找发泄的出口,
陆宁吓得用力推他,又哪里抵得过他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