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不怀疑贵妃在萧阙心中是独占有一席之地的,尽管他面上不显,嘴上也从不曾提及。可譬如他在危难关头还是选择先将人全须全尾地送走,宁可自己留下被永曦帝迁怒;又或是现在,好生料理着贵妃的后事,让贵妃得以安息。
她想着想着,眼角的泪就蒙了眼,她眨眨眼,抬手不着痕迹地拭了拭泪,余光瞥见萧阙似是往她这处瞧了瞧,她将头撇开,只又听见一旁传来一阵低声啜泣声,哭得有几分实打实伤心的意味,只好在将众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
萧阙视线移开,她松口气,侧眸瞧见是温仪章,饶是她瞧见了都有些于心不忍,只都已经伤心成这般,也不见萧阙来劝慰一二。
只也不知为何,当她这般想时,心中又莫名的有些她不愿承认的窃喜。
贵妃这桩事了,苏苑音带着春棋在巴郡好生逛了整整两日,将小吃从城东吃到了城西。
因着没什么顾忌的胡吃海喝,不忌口的代价就是她同春棋都有些上火,嘴边还起了火疖子,有些苦不堪言。
傍晚的时候她去了趟梁州军营寻何满。
何满经过上次在玄甲卫中显露的身手,回去之后又被老吴大肆吹嘘了一番,老吴资历最深,若是他夸过的,那必定就当真是尤为出色的佼佼者。
由此他便就也被视为了座上宾,好生被请到了军营去切磋医术,如实旁人分身乏术之时,他也会上手帮着诊治一二。
苏苑音等了片刻才见何满姗姗来迟。
想着与其在宫中因不被重视而备受排挤,现下何满才算是终于有了大展拳脚的机会,悬壶济世本想必但是何满这样的医者一生都想要追求的事,她挺为他开心。
她笑着打趣:“何大夫最近可真是个大忙人,等着见人一面都得排个队。”
何满见她这般说,看着人唇角微微上扬,是怕旁人瞧不出她刻意似的,是这些日子以来少见的灵动张扬。
他有些忍俊不禁:“苏姑娘当真是我遇上的最不叫人省心的病人。”
被他这般说久了,她已然习惯,只是朝着人招招手:“你来替我瞧瞧,替我开个见效快些方子,若是能施针,最好也一并替我扎上一扎。”
何满失笑,替她诊了脉,才又回营帐里拿纸笔出来些方子。
“不日我就要回兖州去了,我瞧你在此处能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就极好,这次去便就也不叫你同行了,只这梁州我许是不会再来了,倘若你他日待得不快,还是可以来兖州寻我。”她看着垂眸写字的人,说道。
何满手一顿,不解抬眼瞧她:“为何?”
苏苑音叹口气,想若是一直就这样,所有的事情都一直停留在该停的地方,兴许于谁都是最好,他不该被过去的耻辱束缚,他该配得上更好的,而她也不想再去刨根究底他对自己的隐瞒究竟为何。
她释然笑笑:“其实也没什么旁的理由,只不过是才想通,有些事本就也不该再纠缠下去,有些事到底回不去,有些盘踞在面前的坎,我也实在迈不过去,有些疤痕,烙下了便就去不掉了。”
何满蹙眉,他是亲眼见过的,她跟萧世子之间的相处。
眼神是骗不了人,是当真有什么难以叫人忽视的症结吗。
可是不知道为何,此一事于他而言,当是幸事,但他现在见此情景,却半分叫他喜不起来。
“可是苏姑娘,你当真能将人放下么。”他问。
苏苑音愣怔,她哪里知道能不能呢。
“总会放下的。”她笑道。
只需要多久?一年五年十年,她不知道。
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却不见半分旖旎,只一片肃杀,凄清。
不远处立着个人,将方才二人的话一句不落的听进耳中,唇瓣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冷。
他应该早知道,她一贯是没有心的。
只想离开他,哪里有那么容易?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我回来啦~世子的反击要来啦你们猜猜最后会是谁先妥协捏!
第110章
苏苑音这边同何满说完话,拿了药方出来的时候,天都还没完全黑透。
春棋见人这么快就出来,大抵是没有被扎针,她赶忙迎了过去:“小姐,何大夫如何说,可同我们一道回兖州去?”
苏苑音笑笑,伸手戳了戳她的眉心:“问过了,他说送佛送到西,还是要同我们一道走,届时到了兖州在说旁的事。”
春棋点点头,一副早就料到的模样,高兴地拍拍手,何太医此人稳重踏实,先前来的一路上,没少受他照顾,若是此番还能一道,她当然是开心还来不及。
苏苑音摇摇头,将手中的刚给开出的药方递到了春棋手里,带着人去了铺子抓药。
在外头晃荡了一圈才回的王府,只才刚一踏进大门,府中的下人像是已经候了她许久,见她来,于是赶忙来传话:“世子在斜阳阁内等着苏姑娘过去一叙。”
苏苑音有些意外今日萧阙竟会回来,且还回来的这般早,她不疑有它,只以为他找自己必定是有什么事,刚准备走,却见身后的春棋被拦了下来。
来传话的人似是察觉出了她的不解,只好又出声解释:“世子只吩咐叫苏姑娘一个人去。”
苏苑音点点头,只当萧阙是有什么事要同她讲,如此春棋不跟便就便也罢,随即只叫春棋先回去。
斜阳阁在萧阙的院子旁,两层的小阁楼,那日来是天色太晚,她没好生瞧清楚,只此前听起府里的下人提过,那里是个赏月府中赏月的好去处。
引路的人仍旧是将她带至门前就躬身退下,态度极恭敬。她垂眸,似是才发现,他此人原是喜静的。
她推门,屋内烛光幽亮,可堪堪视物,只她环顾一圈,一张书案,几个书架,布置得简洁,却有颇为有些讲究,譬如那墙壁上挂的几幅价值不菲的真迹,一书架的孤本,置笔处的几支各异的宣城紫毫,此前苏齐岳差人寻了好久,才堪堪得了一支,便就笑得合不拢嘴几日...
只是在阁内寻遍,没瞧见萧阙,她仰头瞧了瞧,绕过层叠的书架,沿着雕花木阶拾级而上,她刚一站定,再转头时就瞧见了他,此时正坐在窗边的小方桌前,桌上摆着一壶酒,两个酒盏,窗户大开,恰好能瞧见天边的一轮明月。
阁楼内烛光微弱,月光斜洒进来,没一点落在他身上,整个人都隐匿在黑暗中,四周都越发安静的时候就会显得更加寂寥。
她借着微弱的光走近至他对面坐下,更加明显得察觉出他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