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阙。”她跑出来,朝着正要上马的人唤了声。
萧阙转过身来朝她散漫勾唇,低声问:“怎么了?”
“万事小心些,要平安回来。”
总归是刀剑无眼,况且还有曾经苏落雪的一段叫人琢磨不透府言语,她能不择手段,甚是不惜出卖父亲也要巴结萧旼,到底是什么叫她如此笃定,最后胜的就一定是萧旼呢。
纵使现下的局面大抵是逐渐明朗,她也不信他会输。只是她还是忽视不了苏落雪的话,又想不出最后变故会出现在哪里。
萧阙利落的眉眼染着些悦色,温柔地垂着眸瞧她片刻,随即才俯身凑到她耳畔,在那白嫩的耳垂上落下不掺杂任何杂质的一吻。
“好。”他轻声应承。
看着人慢慢走远,她叹口气转身,瞧见了身后红着的脸的佘涂春棋几人,定了定,居然也叫旁人在自己身上瞧了回戏,神色有些不自在地清清嗓子,脚下冒烟地进了屋。
后脚还未来得及收回,只听见佘涂对春棋侃侃而谈:“看吧,在感情一事上就该跟阿音学学,该主动出击的时候就决计不能含糊。”
她面上一燥,忙快了些步子。
...
天气越来越冷,上京第一场才雪姗姗来迟。
萧阙在南边的动作越来越大,轻尘又久寻不到踪迹,永曦帝听着每日递上来的军报就心生厌烦,咳血的时候越来越多,他只觉得疲累得厉害,逃避的时候就常去朝阳殿,有时候一坐就是一夜。
阿芸心狠,想将自己留下的所有痕迹连带着她自己都一并抹去,可是这般,在他心上刻下的痕迹却越来越重,越来越疼。
他命人在大火烧过的废墟之上重建了朝阳殿,还是按着她生前的样子布置着寝殿,可是总还是会觉得少了些什么,心里空落落得厉害。
“如今萧阙在给你报仇呢。”他抚着榻低喃,浑浊的眼里的复杂的情绪交织。
若是以往,她总是不愿多同他说上半句话,但只要当他一说起萧阙,她就才肯多同他说上几句。
只如今却再无人应他。
他知晓她一定是还怨他,不然怎么会一次都不肯入他的梦来,所以他开始修道,学通鬼神之术,妄想弥补,想求得再见她一面的机会,哪怕只是梦中,能说上一句话也好。
他精神有些萎靡,依在她平日最喜欢靠的榻上,忆起了初见她时的那日,神情终是才放松了些,眼皮越来越重,不甚安稳地进入了梦乡。
还是在朝阳殿里,却到处都是雾气,他似是看见了屏风后露出的一方鹅黄色的裙角,心头跳得厉害,可是任他怎么追却一直都追不上,绕了好几个圈子,最后又回到了原地,除了他再空无一人。
他发不出声音只绝望跪地,看着不知从何处弥漫而来越来越多的红色鲜血,随着呼吸越来越重,他腿一蹬,才逐渐清醒过来。
抬眼看着昏黄的顶,他惊魂未定,猩红血丝的眸痴愣了一瞬,皱纹横生的面上怅然若失。
“陛下,恭喜陛下,周道长炼好了丹药提前出关了。”
看着内侍匆忙进来禀告,他已经鲜少听见过好消息,反应迟钝地愣了半晌,联想起了方才的梦,已经再没有了惊恐,只觉得这是昭示,随即才坐起身对着内侍颤着声道:“快宣。”
周寸方才来了片刻,听见屋中内侍已经急急退了出来叫自己进去。
他点点头,双手捧着丹药,跟着内侍进到寝殿中,看了一眼明黄色寝衣的颓丧帝王,随即又才敛下眸子,朝着人行礼唤了声陛下。
“道长快请起。”永曦帝说着话,热切的视线随即落到了那颗他呈上来的丹药上。
他满是希冀地问道:“这颗丹药,当真能叫我见到阿芸吗?”
闻言,周寸方神色不变,摇头正色道:“这个丹药只是能接通阴阳的桥,至于芸贵妃肯不肯来,臣不知。”
对他的顾虑永曦帝却并不以为意,若是他满口应承,永曦帝或还可能存疑,哪有什么事是绝对,如今见他这般倒是才算有些可信度,加之方才的梦境,定是有希望的。
若是阿芸不肯见她,那方才的梦境又算作是什么呢。
“只要是有法子就好,有劳周道长了,若是我心愿达成,一定重重有赏。”
周方寸抬眼,见永曦帝只一手捧着手里那颗通体乌黑的丹药细细打量,对周遭的一切都再不顾及。
他撩起袍角起身,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
次日,连夜的雪渐停,朝阳殿堆了层能没过脚背的雪。
永曦帝要静,不叫人来扫雪,朝阳殿外就只留了一个随行的内侍,屋中听不见一丁点多余的声音。
永曦帝今日只穿了一身常服,头发规整地向后束了冠,两鬓的白发也刻意费心盖了盖,只还是能隐约看见几缕。
他正了正衣冠,只听见殿外的内侍进来传话,说贤妃过来了。
贤妃?
自阿芸走后,他无心过问后宫妃嫔,再没去过旁人的宫里,她倒是也从未来找过他。
他摆摆手,本是要叫内侍将人打发走,却又顿住。
轻尘的事到底是他对不起她,如今旼儿又成了储君,万怜是他们的生母,加之如今荆州成了拦截萧阙的最后一道坎,他还是当见见。
他将手里的丹药放下,坐到榻上,叫内侍将人给请进来。
贤妃一路上是踩着雪进来的,进到殿中的时候,绛红色的裙角都已经被沾湿了一片,变成了深红。
永曦帝瞧着她,保养得宜的面上不见什么岁月的痕迹,甚至比起以往风采更甚。
自己同她是奉旨成的婚,依稀记得她从前性子很是怯懦又沉闷,他对这桩亲事可并不认同,却又抗拒不了皇命。
只依稀记得她从前爱笑,瞧见自己的时候一双眼睛都是亮亮的,若是入了冬,她还会亲手做冬衣给他。
后来这件事倒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断的,总之应该是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