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奴 第104节(2 / 2)

小狼奴 摘一朵影子 2530 字 6个月前

    殿下不愿意杀他,她总是这样心软。狼奴不知道还能为她做什么。

    他或许缺少个离开她的契机,最好是让他不得不离开,离得很远、很久,经年以后再见面,她爱上了小表哥,给小表哥生了小娃娃,他们幸福地过着一生,而他只是从旁路过,低低地唤一声殿下,她不必听见。

    他视殿下为活下去的唯一盼头,但他在殿下的生命里是个危险的错误。

    “如果……奴不是殿下的奴,不是北地的小狼,奴有爹娘、有家族,殿下也不是殿下,殿下是个生活在宫外,可以每天出去玩、每天都很快乐的女孩子,我们从小就认识,长大了,奴去给殿下提亲,殿下会嫁给奴吗?”

    楚言枝跟着他的话音,在阴蒙蒙的昏暗里想着宫外的天、宫外的地、宫外的春雨和宫外的春雷,以及宫外的她、宫外的狼奴。

    “会。”

    她凝望着他的眼睛。

    狼奴便笑了,他知道,即便殿下不愿意承认,可殿下就是爱他。

    聊过之后,狼奴于绵绵春雨里离开长春宫,走到宫外,一直漫无目的地走着,走了很远很远。

    走到天黑透了,天又亮了,雨停了,他扛着满肩的雾往回走,走到了他在十里街置办的大宅子里。

    他想,这就是他的家吧,完全属于他的家。可是好冷好冷,冷得他一刻也不想待。

    不待在这里,他还能去哪呢?

    怨不得殿下要发愁的,她那样聪明的人,都想不出该怎么办,他一点也不聪明,刀疤余说,他是直脑子一根筋。他没有别的办法了。

    狼奴给自己烧水洗澡,给自己做饭吃。

    他总要学会一个人生活的吧,将来他的生命里没有殿下……他的生命里怎么可以没有殿下呢。

    狼奴想起那天殿下问他的话,“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的生活里也是可以没有我的”。

    原来从那时起殿下就在愁这些事了,也至少是从那时起她便对他有了爱意,比他更早地想到了解决之法。她挣扎过,挣扎着把他推开,他却始终缠着她不肯放手,要她宠奴灭夫。

    如果殿下对他是爱,爱一个人,怎么会舍得让他做二房呢?她又是那么好的人,她怎么可能为了自己的私欲,去伤害小表哥呢?

    狼奴在偌大的、空荡荡的厅堂里吃着自己做的饭,最后哽咽得一点也吃不下去了。

    狼奴在这里住了几天几夜,早晨睁眼时天是黑的,他一直坐到天亮才起来;晚上闭眼时天是亮的,他一直等到夜深才睡着。他给自己做早饭、午饭、晚饭,他给自己做衣服、洗衣服、买衣服,他像个这世上再普通不过的人独自生活着。

    那天他的门被叩响了。

    狼奴站在门前,手抵在门板上,心砰砰直跳,眼泪流了满脸。会是殿下来接他回家了吗?

    他要回去吗?

    回去了,他与殿下又如何呢。她那么痛苦,都是他害的。

    狼奴还是把门开开了。

    出现在他眼前的不是殿下,不是长春宫的宫婢,也不是长春宫的太监,是那两张熟悉又陌生的,总是透着几分局促的脸。

    “辛,辛公子呀,我们现在都住在这条街上,是辛夫人安置的……”李氏将垂着眼睛,不太敢看他,“俺们也知道,你对我们,我们,嗐,不说别的了,这是我今早起来刚烙好的馍饼,你尝尝好不好吃……你可能吃不惯,要是不爱吃,也别强求自己吃。”

    刘叔也磨搓着手,脸上摆着憨厚的笑:“好几天前就看到你住这了,还以为看花了眼,孩子,你这,这眼睛怎么红了?”

    狼奴杵在门前,良久没有说话。

    李氏见状,收回了拿蓝布包着的几块尚且温热的馍饼,讪笑着道:“不好意思啊,辛公子,我们打搅你了。那,那你要是那天有空,来我们家玩玩呀,吃吃饭呀,我看你一个人住在这也……”

    刘叔见狼奴一直不说话,扯扯她的肩膀,又连道几声歉,带着她回头走了。

    一连走出好几步,李氏都忍不住回头看,刘叔也回头,却总看不到那少年的身影。不管辛鞘是不是他们的孩子,他们见不得他孤身一个人住这么久,每天连个说话的人也没。

    他们甚至怀疑是不是辛大人一家不要他了,否则怎么这些天都没人来找他?方才开门时,那孩子的眼神又是哀伤又是失落,看得他俩心里难受极了。

    “你们家住哪里?”

    身后传来少年清亮的声音,俩夫妇腿脚顿住了,转头看去,狼奴慢慢地走向他们:“我想去吃饭。”

    李氏惊喜地和刘叔对望一眼,忙领着他往前走:“就,就在这条街最后面的那个!门前有两棵柳树,这是辛夫人的宅子,我们一直住着也不好意思,幸而会点烙饼的手艺,我俩每天出去卖饼,能挣不少钱呢!每个月,都会给辛夫人交租金,哪能一直白住着……孩子,你今儿想吃什么,你刘婶手艺可好!”

    “我不挑食。”狼奴目光微敛,“我很好养。”

    到了那座门前种植了两棵柳树的二进院子后,俩夫妇忙前忙后地收拾,李氏掏出钱让刘叔赶紧多买点好菜回来,酒就别买了,他还没多大呢,喝了会伤身。

    狼奴坐在这小小的院子里,看到他们打的井、支起的晾衣架子、架子上晒得整整齐齐的两个人的衣服,还有厨房烟囱里冒出的股股炊烟,听李氏笨拙地和他搭很多话。

    刘叔手脚笨,做饭时总帮倒忙,李氏骂骂咧咧地凶他,他却一点也不恼,还同她说俏皮话。

    狼奴发现他们真神奇,在外人面前,他们都笨嘴拙舌的,看起来十分木讷,可一到私下里两人相处,他们之间不管说什么都妙语连珠起来,连骂人的话都很有意思。

    饭菜端上来了,狼奴一口一口地吃着,并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味道。他吃饭素来都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已,这是为狼的那些年养成的习惯。

    李氏和刘叔还想和他说话,狼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同意来他们这里吃饭了,也许是太孤独。

    吃完饭后,狼奴又回了自己的院子。俩夫妇一直送他送到了门口,还迟迟舍不得离开,直到狼奴把门关上,过了很久很久,才听见他们的步子慢慢地往回挪了。

    狼奴一天比一天想殿下了。

    “喂,哥,你出门都不知道锁门的吗?”

    狼奴停住脚步,看到一边啃鸡腿一边往袖子上抹油的辛鞍从厅桌上一跃跳下来了,走到他面前,忍不住皱眉:“你跟那小公主吵架了?怎么不回家啊,我爹昨天去长春宫找你,愣是没见着你人影,你家小公主还问你不是回定国公府了么。真是,她怎么一点都不关心你!要不是我娘想起你跟着她在这买了个宅子,我爹都想发动北镇抚司的校尉们出去找你了。你知道刚刚过来,看你这宅子门开着,里头一个人都没,我多害怕吗?啊?”

    辛鞍说着说着就气了,气得把还剩一半的鸡腿都直接扔地上了:“你咋不回家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狼奴没有说话,好久才问:“师父为什么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