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变天了,暴风雨即将来临,一如陆满庭低沉压抑、翻滚不断的气息。
忽地,陆满庭挑眉,魅惑若桃花的丹凤眼微眯。
他随手一指,指向茫茫的天际。
那是天牧族和若水城的交界处。
茂盛的密林深处蜿蜒着一条漠北河,哺育了千万个华夏儿女。在那人烟罕至的密林,掩映着一座小小的尼姑庵。
他不禁笑着:“我知道她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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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吟儿走在一条昏暗的密道内。
密道在紫菱殿置物柜的后方,约莫六尺宽,能自由通行三个壮汉或是一辆简易的马车。两旁石壁上隐隐有湿润的水渍,从凿痕上看,应是没几年。
凉风从前方吹过来,苏吟儿手里燃着的火折子忽明忽暗。她不晓得此密道通往何处,但不管通往何处,前方的路在她的脚下,全由她来掌控。
外头隐隐有低沉的雷鸣声,佛在她脸上的冷风有些许的凉意。因着有了身孕,易疲惫走不快,苏吟儿每走一段路会歇上片刻。
饿了,从随身携带的小布兜里拿出一串黑紫色的葡萄果腹,顺带解渴。
她也不知自个究竟走了多久,纤细的两腿已有些发软。终于,眼前亮起一束光,愈来愈亮、愈来愈刺眼。
苏吟儿来了精神,先前的疲惫一扫而光。
密道的尽头,是一片人烟罕至的密林。黄昏渐晚、残阳隐入浓云中,林中雾蒙蒙的,似是刚下过一场大雨。
苏吟儿抬眸,看这天色,还有雨要下,得尽快在天黑前找到歇脚的地方。林中野兽虫蚁多,她柔弱无依,碰上可该麻烦。
不远处走来几位身着素衣、头戴青帽的尼姑。她们弯着腰,左臂弯挂着一个简普的竹篮,右手拿着一根半人高的竹竿,在灌木丛里翻找着什么。
苏吟儿上前行了一礼:“敢问师太,这里是何处?附近可有歇脚的地方?”
师太停下手上的动作,回了一礼。
“阿弥陀佛。此处是漠北林,地势偏僻,歇脚的地方甚少。施主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看你衣着富贵,不像是贫苦人家,怎会独自一人出现在深山老林?”
苏吟儿愣愣地望向繁盛的红杉树,绿色的枝叶卷着雨滴,被风轻轻一吹,落在低矮的鼠尾草上。
她竟已来到漠北林么?
漠北林位于天牧族和大庸国的交界处,植被繁茂,山路崎岖。
这座密林,蜿蜒着一条常年不息的漠北河。河水源自天山,汇过小溪、流经密林,滋润两人天牧族的每一寸土地,被称为天牧族的母亲河。
四年前,她就是在这片密林里惨遭毒害的。
苏吟儿掩下悲切,水泠泠的眸子蒙着一层浓浓的水雾,戚戚流转。
“还请施主原谅,我不想提从前的事。若是不麻烦,请施主为我指条出山的路或是歇脚的地方,感激不尽。”
几位尼姑同时叹一口气。
“罢了,出家人当普度众生。后山有一座尼姑庵,施主若是不嫌弃,可在那歇上一歇,等明日天亮了、雨停了,再做打算。”
苏吟儿赶紧谢过几位师太。
师太们原是来此处采摘蘑菇的,不大的竹篮已装得半满。见天色不早,面前的女子又似赶了很远的一段路,神色疲惫,遂收了竹竿,领着苏吟儿回尼姑庵。
殊不知,不远处的大树后面,一双琉璃色的眼眸正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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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的尼姑庵建在山脚下,不大,共前后两个院子。
前院是礼佛和讲经的佛堂,小厨房建在最右侧;后院除了几间尼姑们居住的睡房外,剩下的两间寮房是留给香客的。
入了灰扑扑的木质门槛,一顶硕大的钟立于正庭。钟乃万物之始,在佛家有镇宅安神之说。苏吟儿先去了佛堂,虔诚地跪在菩萨前,喃喃低语。
“幸得菩萨保佑,吟儿和腹中胎儿一切平安。”
她褪去皓白手腕上戴着的金手镯,比了比面前功德箱的入口,镯子太大,装不进去,改为交给身旁的师太。
“献给菩萨的一点心意。”
师太:“阿弥陀佛,施主有心了。”
拜完菩萨,苏吟儿随着师太去了后院的寮房。
寮房质朴,却收拾得异常干净整洁,房顶上、床底下、窗旁的木质置物架,一层不染。
师太简单地给苏吟儿介绍一番后,让她放宽心,暂且住下,菩萨不赶受苦受难的人。
“施主先喝杯热茶,晚膳就快好了,稍后给您送来。”
“多谢师太。”
有些泛旧的木门被轻声合上,苏吟儿坐在小方桌前,暖茶入喉,暖了胃,也暖了心窝。她轻抚隆起的腹部,柔声低语。
“孩儿,我们终于逃出来了。”
她轻撩云锦广袖,卸下戴在手腕上的白玉珍珠手链、脚腕上的九天回旋珠、腰际缠绕着的流苏金链,将其放在从紫菱殿带出来的小布兜里。
小布兜里,装着的奇珍异宝、名贵首饰,全是举世无双、稀罕至极的宝物,每一样都可卖出天价,尤其是那颗拳头大的夜明珠,能买一整栋三进三出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