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撞邪了?”
许御医摇了摇头,又点点头,最终回说:“也有此种可能。”
不容她细想对策,忽又来人通传:“南陵王已至城外,正向县衙来。”
作者有话说:
1省略号里省了一部分官员,不涉及时不细说。
2为了区分,最后一部分“——”后内容是幻觉。
3昨天熬了个大夜多写了点儿。以后会在日3k的同时尝试性多写点儿,当然肯定有失败可能,但保证最低会有3k更新。
? 第42章
皇子成家立室后大都封疆为王,安个闲差富贵度日。赵令彻亦然。封疆南陵,即为南陵王。南陵省与原南距离遥远,自原东晖领命至今不过三日,需得昼夜不歇一路逢驿换马,方能今日赶到。
赵令僖遣人再竖屏风,待其风尘仆仆赶至县衙,又命次狐将人揽在门外,自上而下彻底搜身方得入内。赵令彻发冠凌乱,满面尘土,衣衫浸汗,足下一双锦靴,踩有黄泥、夹有干草。耐着性子容次狐搜身之后,赵令彻方步入室内,又见数面屏风层层隔断,将他拦在远处。
“原东晖送来‘红鸦’,道是次燕死于此刀之下。”赵令彻气息已定,徐徐开口,“此事非我所愿,非我所谋。”
次狐搬来绣墩,请他落座。
一路奔波疲惫不堪,他却并未坐下,而是站立在屏风前,细思后又道:“自从却愁将红鸦赠与我,红鸦一直妥善收于库房,去年年末清查时尚在。此次搬往南陵,许多库存还未运抵,一直未作详细盘查,多半是在运送途中遗失。”
她正拿着一簇细羽,在张湍眉眼口鼻之间扫过,试图逗他发笑。可张湍侧身躺卧,双眼似睁非睁,一动不动,若非呼吸时常吹动细羽,她几乎要觉得这是具尸体。
“七哥是不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次燕?”赵令彻的几句分辩,她只当做耳旁风。兄弟姊妹之中,讨厌她的有许多,讨好她的也有许多,一面讨好又一面与外人联合起来欺负她的也有。往日赵令彻依她、顺她,也不妨今日杀她、害她。
赵令彻回说:“却愁何出此言?我今日赶来,为的就是查明此事,以证清白。”
次狐又奉茶水,亦被他拒绝。
她不置可否:“我离开京城只带了次狐与次燕两人,如今次燕死了。七哥清不清白,她都死了。在这儿还不知要待上多久,却只剩次狐一个人伺候。莫不是七哥想我同你母妃一样,自己沏茶、自己梳妆?”
“若是缺人伺候,我自王府调派些侍女过来。”
她放下手中细羽,目光无定处,却似有几点水光泛泛,说话强调中多了一丝委屈:“那颗胡桃我还随身带着。红鸦刺杀,七哥却说红鸦丢了。难道丢了红鸦,就比杀了次燕,更无足轻重些吗?”
赵令彻一时语塞,陷入沉默。
张湍纹丝不动,她转头看向立在身前层层叠叠的屏风。她的七哥正在这一扇扇屏风后狡辩。杀害次燕,是小觑她,遗失贺礼,是轻视她。正月初七,她还应邀为他那犯了忌讳的母妃奏琴安魂,今日他便堂而皇之地告诉她,他从未将这个妹妹放在心上。就连从前忘恩负义的张湍,都在为她担忧,可与她血脉相连的哥哥,却对她不屑一顾。
“却愁。”似是终于找出了借口,“南陵省近日暴雨,猎户入山春猎赶上暴雨被困,王府去了十多人寻找,至今未归。眼看早稻将要收成,却被大雨淹了,农户赶着在暴雨里收粮,途中多有因道路湿滑丧命者。子兰染风寒缠绵病榻半月未愈,二老心中忧虑上山礼佛遭逢山石滑落,虽保住性命,余生却要躺在床上度过。即便这么多公事私事压着,在原东晖带着红鸦赶来时,我还是马不停蹄地赶来给你一个交代。只怕来晚一字一刻,让我的妹妹多忍着一字一刻的委屈。”
立在一旁试图劝解的次狐,忽然掩面惊呼,又怕惊扰二人,只吐出一声便将余下声音咽回喉中。
赵令彻站立之地,已蓄出一小滩水,当是雨水。雨水之中,掺杂着丝丝缕缕红线,是血痕。再细看去,他的左手有血珠滴落。是受了伤。
“七殿下有伤在身,奴婢去请御医。”次狐要走。
“回来。”她叫住次狐,“我带的御医,没空给他治病。”
“小伤无碍。”赵令彻苦笑一声,“若能使却愁消气,这点伤倒也值得。”
说完,他抬手摸向腰间,抽出一只锦囊。次狐搜身时只道是香囊,因无明显硬物,便未在意。他将锦囊交到次狐手中,托其送至赵令僖手中。
次狐打开锦囊,见其内是团丝弦。
赵令僖从不缺琴。世人只知,皇帝掘遍天下墓,只为靖肃寻一南风。捕风捉影,道她爱琴,是以古往今来多少名琴皆送入海晏河清殿中。
更有甚者,以玉宝为身,以金丝为弦,制琴赠她。斫琴非易事,削桐为琴,练丝为弦1,蕴神魂心血,得天地启迪,不知耗岁月几何方能制成一张好琴。好琴难求,能以金玉代之,急功近利者求之不得。
却从未有人单独赠丝送弦。
丝弦送入她手中,一根丝弦以红绳捆索,盘绕成环。
“曾问过父皇。寻得南风时,琴面有朽,丝弦腐尽,后经斫琴大师?????柳道修补方能弹奏。”赵令彻温声道,“三年前偶遇柳大师,得知七弦有一是为瑕疵,却始终无有替者,甚是遗憾。此后三载,屡番尝试,终于上月熬出此弦,于寻常琴身试音尚可,不知能否作替。”
琴弦在手。
她低语道:“文弦。”
琴有七弦,其六为文,声主少宫,是文王思念其子所设。2
柳道补南风七弦,其余六弦皆如得天之助,唯有此弦稍有瑕疵,寻常人无论弹奏倾听,皆难发觉异常。但她知道,文弦有缺,缺一线怀思之音。
她将琴弦暂放置于张湍枕下,低声吩咐道:“把屏风撤了。”
次狐招仆役入室,将屏风层层撤去。
赵令彻立于门边,待最后一扇屏风撤去,方觉察屋内还有一人。心有疑虑,缓缓上前,将至床畔时才看出,背向房门侧卧着的是张湍。于是谨慎问道:“舒之这是?”
“撞邪了。”她捏起细羽,在张湍脸上扫过,仍是毫无反应。两手一摊无奈道:“你看,动也不动,吭也不吭。”
“怎么回事?”赵令彻伸手去探,气息虽匀,却是细弱。拨开眼皮,其双目无神,如同死人。
她道:“晏别枝打的。眼睛也瞎了。正让许御医找法子医呢。七哥有办法吗?”
“许御医亦无对策?”
“药方开了,此后日日都有□□碗苦汤灌嘴里,人都能腌入味了。又说不敢保证有效。”
“既是撞邪。”赵令彻建议道,“不妨找些道行高深的大师来瞧一瞧,驱驱邪祟。——宛州地界可有什么香火旺盛的道观庙宇?”
她们皆是外来,对宛州并不熟悉。遂遣人将宛州知州传来,一问方知在宛州界内,距此一百余里的宣禹山上有座清云观,香火鼎盛。清云观观主是为庆愚天师,常年闭关炼丹,五年前,宣禹山顶有三道云气盘旋不散,皆传言是庆愚天师三花聚顶之相。自那之后,至清云观朝拜者络绎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