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御史 第60节(2 / 2)

殿前御史 扫红阶 2476 字 6个月前

    “你帮朕赢了这局,那张湍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如何?”皇帝赔笑与她商议,“这样,只再下一子,无论输赢,都依了你。”

    她这才展颜欢笑,捏一枚黑子摆入棋局,随后跳下坐榻,蹬上绣鞋小跑着离开。刚得应允,她便直奔尚衣监挑选料子样式,要她们尽快赶制出几套崭新官衣。离开时见门外有名官衣男子正在等候,其面容清秀、身量颀长,好似从未见过。

    “微臣大理寺少卿解悬,拜见公主。”解悬微笑行礼,又解释道:“曾蒙皇上厚爱,得赐金带。想着要日常打理,但又手笨,怕损毁金带,就送来尚衣监劳烦劳烦诸位女官。”

    说话间,尚衣监女官将金带送出,交予解悬手中。

    “大理寺少卿?”她回想一番,“张湍投案,就是你扫榻相迎?”

    “公主说笑,确是微臣。”解悬收好金带,又吞吞吐吐许久,见她脸上已有不耐,才急忙开口:“微臣与张大人一见如故。听闻张大人如今正借住公主殿内,不知能否,能否拜访一二?”

    对着解悬,她满心好奇,便准允了:“跟着来吧。”

    解悬随她前往琅嬛斋。

    琅嬛斋内藏书丰富,多是孤本古籍,等闲不与人看。自满月台归后,张湍心事重重,为平心绪,便在书楼内翻阅,看至入迷时索性倚着书架坐下,天将明时在书楼内沉沉睡去。待睡醒后,只简单梳洗便又沉醉其中。

    她还未进琅嬛斋大门,次柳便寻到书楼,将张湍从书海中拉出。不由分说替他整理衣冠,告知他公主来了。

    张湍被推去门前相迎,未到门前,便见门外除却那抹扰他心神的身影,还有一人。

    解悬迎上前去:“张大人,士别三日,可还记得下官?”

    张湍忍俊不禁,含笑提醒:“尚不足三日。”

    “倒是妙哉。”她将张湍脸上松快笑容纳入眼底,对这解悬更添几分兴趣:“解悬,昨日中秋夜宴,我怎么没见到你?”

    解悬摇首叹息,满面颓色:“说来惭愧,昨夜微臣也在席间,只因品阶稍低,距离公主略远。又因不胜酒力,半盏不足人就倒了,这就被几位内侍抬出宫去。今晨鸡还未鸣,就被内子提到院中静思己过。”

    她哑然失笑,摆摆手道:“难怪从前都没见过你。你尽可在此与张湍叙旧。次柳,好生照看他们。”

    送走赵令僖后,张湍携解悬进书房。

    “皇上传来密旨,要我助你查案。”解悬一扫衰颓之态,合门将宫人尽数拦在门外,颇为严肃道:“张湍,这天底下想要她性命的人何止千千万万。将卷宗束之高阁,让这事儿不了了之,对谁都好。你怎就要逆天下万民之心,一意孤行?说让你不要插手,你全作了耳旁风?”

    密旨只道要解悬全力配合张湍查明公主遇刺一事,并未陈明前因后果。兼之此前张湍挂心朱陶、吴狄二人审讯之事,解悬以为是张湍主动请缨,要为靖肃公主鞍前马后。即便如此,解悬亦要直言不讳,哪怕被张湍出卖,受罚受戮,他也认栽。

    张湍探向袖中的手暂悬空中,不由问道:“天下万民心之所向为何?”

    “祸国殃民之辈,死不足惜。有?????人杀之,便是为民除害。”

    “解少卿,慎言。”张湍双眉蹙起,回看门扉,忧心隔墙有耳。倘若解悬这一番言辞被人听去,恐会招来杀身之祸。

    “慎不慎言也已说了,要杀要剐我也认了。”解悬自袖中抽出卷书册,“朱陶、吴狄及随行侍卫一早问过,事无巨细都在册中,仅此一份。皇上有旨,我不得不帮你这回,但也仅限于此了。”

    解悬转身要走。

    张湍接过书册开口唤她:“解少卿。”

    解悬不应。

    “解兄。”

    依旧未答。

    他心下着急,连声呼唤,一声压过一声:“解兄,解无绾——解悬!”

    “天底下会查案的不止我一人。”解悬无奈转身,“你要为她上刀山下火海,何必叫我横插一脚,夺你功劳。”

    “原来解少卿煞费苦心入宫,只是为见一个谄媚小人。”张湍气不平,冷脸呛他。

    “这话我可没说。”

    “设计巧遇公主,托词叙旧来会,难道不是煞费苦心?湍为立功,利用解少卿查案,难道不是谄媚小人?”张湍冷声讥道,“解少卿口舌之锋利,湍叹为观止。”

    头回见张湍气势汹汹,解悬咋舌:“士别三日,确实应该刮目相看。”

    张湍更恼,拂袖侧身:“解少卿既然要走,请便。”

    “我忽然不想走了。”解悬拉张椅子坐下,“你是觉得委屈?那我倒要听听,你是哪里委屈。”

    作者有话说:

    1解悬,字无绾。解少卿是查案小能手,也是气人小能手√曾经的受害者包括但不限于楚净、薛岸

    ? 第75章

    “送客。”

    冷冷两字掷出,解悬回看向房门,见无动静,愈发心安。

    “没听说你有这么大脾气,今日这是怎么了?”解悬仰靠椅背,幽幽叹息:“你在大理寺狱的邻居整日蹬脸骂你,也没见你还过半句。是我较他们好欺负些,还是回宫有了靠山?”

    张湍心慌难复,忽忽不乐。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同解悬置气,是股无名忧愤凭空而起,叫他烦躁不安。

    “不说话?”解悬纳罕,“靖肃公主不知体统,重则危及江山社稷,这是新科状元殿前明志所言,字字句句,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叫我这庸臣愚人听了热血沸腾。即便被锁囚笼,受尽酷刑殴辱,新科状元宁折不弯,叫我这钻营小人闻之落泪。地方生乱事,官场尽被屠,还是这位新科状元,冒死假传圣旨,不惜担上株连九族之罪名,也要安地方百姓之生计,叫我这自私俗人无地自容。他本该前途无量,造福万民,却惨被靖肃公主扼于深宫。你若仁心善心,不肯为他以血洗血,闭眼捂耳就是,我自不会怨你怪你。可你竟要助纣为虐,对舍己为人高义之士拔刀相向。我这粗鄙野人,只是不痛不痒说了两句,你倒冲我横眉竖目起来。你对得起殿前那位新科状元吗!”

    听其历数过往种种,张湍有所动容。

    可当其推崇以血洗血,尊幕后贼子为高义之士,张湍不由忿然作色

    “解悬,”张湍含怒向前,“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室内骤静。

    等到张湍怒意渐平,解悬带着几分傲气道:“书香门第,两榜进士,未及而立已官拜大理寺少卿。决狱断刑数年,清积案、翻旧案、洗冤案、破悬案,三法司内无人能比。我记得自己是谁,只怕有人已不记得自己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