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时候,闻折柳的目光澄净而感伤,如水镜般漆亮的长发披散下去,那么多的悲悯从他微皱的眉目间流露出来,仿佛春樱婉转垂下枝头,在流连的春风中飘零如泪……返魂香已然痴了,方相氏也面露不忍之色,要用人类的标准看,他们皆是风雅的名士,做不出感动地握住游女的手痛哭流涕之类的举动,唯有悲慨地长长叹息。返魂香合上扇子,沉痛地说:“春海小姐……啊,还有明日夏小姐,江雪小姐,真是……真是……唉!”
“奔驰天庭之雷神……亦不怪罪有情人。”方相氏双眼含泪,吟了一句改编过的《拾遗集》里的古歌,“请您放心吧!您的嘱托,我们必定倾力而为,不使您的承诺落空!”
“那就拜托二位了,”贺钦笑吟吟地颔首,同时不动声色地拂开返魂香搭在闻折柳脚边的袖子,“等到今夜事毕,我们一定会用最盛大的宴会,来回报您二位的恩情的。”
在这之前,圣子已经被谢源源乔装打扮过,暗暗送到了小山光的房间。蒙着面纱,小山光看不清她的面容,但不夜城的每一个鬼灵,从骨子里都带着对天照大皇的臣服与敬仰,使她知道这肯定是一位身份尊贵的大人。依照原先的计划,小山光牵着圣子的手,送她到扬屋最下层的锅炉灶房去,那里有许多隐蔽的小房间,都是给仆从们的流动居所,把门关起来,没人知道里面住着谁。这也是闻折柳的打算,毕竟,有谁会想到太夫会暂居在脏热的锅炉房呢?
侍女们载歌载舞,三味线和琵琶的声音玲珑清脆,房间顿时充满了喧腾的氛围,谢源源早早换上了夜行衣,三个人还穿着便于出行的和服,对返魂香和方相氏遥遥示意,搞得两个上位鬼怪又激动又高兴,自觉和佳人之间拥有了一个共同的小秘密。
“男人就是这样的生物,”贺钦的笑容带着点自嘲的讥讽,“不能一味奉献,而是要从他们身上索取东西,使他们为你奉献,又为你保守秘密。这样他们非但不觉得自己被利用了,反而会认为自己是特殊的,是与众不同的……不过,这点对女人好像也同样适用。”
闻折柳看了他一眼,狡黠地道:“那你呢?”
贺钦一愣:“我?”
他望着闻折柳,明白他在问什么了,不由淡了笑容,轻声说:“不,面对你,我一点都不特殊……我只是个最常见不过的俗人而已。”
掩在宽大袖子下的手指轻轻触碰到了贺钦灼热的掌心,闻折柳笑弯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