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房门关上,阿弦把身上有伤的地方上了药,看着那件儿簇新的锦袍发呆。
她从小到大,从没有穿过丝织的衣料,因为太过奢侈。
习惯了有些粗硬的麻布,手摸到那柔滑的缎子,几乎怕一不小心就会碰坏了,哪里敢穿。
正在发愣的时候,门外忽地传来细细小声,隐隐说什么听说是奉了李义府的命令之类。
阿弦闻听,将那衣裳一撩,左右看看,走到东侧,将一扇窗悄然打开,自己便跳了出去。
那两个丫鬟兀自站在门口低语,未曾发觉屋内人已经逃了出来。阿弦沿着来路往回,将到先前的厅堂之时,一抬头正看见贺兰敏之迎面而来。
这功夫,他已经换了一件玄色绣金纹大袖宽袍,重系了一条朱红嵌翡翠的抹额,长发也未曾绾起,只用金冠罩顶,长发皆从冠顶倾泻而出,行走间袍带当风,长发飘扬,只看起形状外貌,却翩然出尘犹如神仙中人。
阿弦定睛看了会儿,心道:这真是活活的金玉其外。
敏之未曾发现阿弦,一径进了厅内,却见厅中已经站着一人,躬身等候。敏之大大咧咧在胡chuáng上坐了,一挥手将袖子搭在chuáng沿上,垂落的半幅衣袖犹如羽翼。
他问道:李义府是有什么事?
这来者却是李府的总管,因为李义府的缘故,平日里也是被万人奉承的角色,此刻在贺兰敏之跟前儿,却半分放肆也不敢,满面陪笑道:周国公,我们老爷让我来,不是为了别的,正是因为之前在明德门跟三公子起冲突的那人,听公子说他被国公带来府上了,我们老爷的意思是,请国公爷看在他的薄面上,让小人领了这人回去,还请您高抬贵手成全。
贺兰敏之笑道:怎么,堂堂的李相爷,还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是要拉他去你们府上悄悄地折磨泄愤?
总管忙笑道:这当然不能了,只是因为三公子一时冲动,此事闹得十分不好,连皇上也因此而申饬了我们老爷一回呢,所以老爷的意思是请这人过去,有什么话当面说开就好了。
敏之道:稀罕,我还以为是要带了他去杀了吃掉呢,原来是好言相商?
总管道:可不正是要和解的么?
敏之听到这里,方微微一笑:既如此,倒也不用再让他特意去一趟,你在这里跟他赔个不是就是了。
总管一愣:这
还未来得及说话,敏之冲着右手边窗户道:小十八,你听见了没有,有人要跟你赔礼道歉,你还不进来?
这会儿,立在窗下的阿弦也吃了一惊,不知敏之如何竟能察觉自己藏身在这里,但也无可奈何。
阿弦硬着头皮走了出来,李总管回头见她现身,脸色用一个yīn沉都不足以形容。
敏之偏道:李总管,你不是想见她么?
李总管忙又挂上笑:国公爷,莫要跟小人玩笑,是我们老爷要见他,我有什么资格
敏之冷哼了声:你们老爷想见,就让他亲自来,你既然没什么资格,就别再我跟前儿现眼!
李总管语塞:殿下
敏之手抚着胡chuáng的雕花纹,冷冷道:还不滚?
如此翻脸绝qíng,李总管心中纵有千万句话,当着这个主儿的面也只是憋住了,只得敛手低眉后退几步,经过阿弦身边儿的时候,却yīn测测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才去了。
侍女上前,跪地举高托盘。
贺兰敏之举手取了金杯,晃了晃,喝了一口,才对阿弦道:看见了吗?有人对你势在必得呢。
他举手抚了抚下颌:但你这种无足轻重的小子,对李义府又有什么非要不可的理由呢。难道他也知道你跟崔晔有关?还是说有什么别的不为人知的原因?
他一边儿思忖一边儿打量阿弦,忽然道:怎么还没给他换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