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基看了她半晌,终于笑起来:鬼头孩子,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阿弦不答,只是盯着他道:大哥别管,只是别骗我。
陈基笑道:好好,我不问了成么?横竖弦子从来就有那种鬼神莫测的能耐,我当然不会骗你,我的确是答应过李义府。
阿弦屏住呼吸。
陈基右手握着饼子,忽地探身,左手在她头上一揉:你是不是个小傻子,我被李义府叫去,整个人骇的要死了,何况人人皆知李家是龙潭虎xué,我难道要当着他的面儿跟他针锋相对?当然是虚与委蛇了?这叫做明哲保身,能屈能伸,懂不懂?不然我若言差语错得罪了他,我这种无名小卒,人家一指头就弹死了,到时候你去哪里哭去!
阿弦睁大双眼,咕咚咽了口唾沫:大哥只是骗他的?
陈基笑道:不然又怎么样?
他忽然眯起双眼,似笑非笑道:你不是擅能发现些不为人知的隐秘么?那不如你再细看看我,当然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我是不怕你窥察的。
从昨夜无意中知道陈基答应了李义府后,头顶就像是笼罩着一片yīn云。
至此,被他举手一揉,这yīn霾终于烟消云散了。
阿弦长长地吁了口气:我相信大哥是真的。
她举手拿起一个饼,用力咬了一口。
陈基看着她的欢喜神色,笑道:傻咳,傻小子。
是夜。
一行十余人马,从朱雀大道拐向旁边的沽衣巷。
头前有三四位骑马,其他的侍从随护左右。
而在骑马者之中,当前一位,头戴硬翅幞头,身着褐色的锦衣圆领袍,意态懒散,似有几分困倦之意。
这人正是李义府,先前在朝官家里吃了几杯酒,酒力上涌,趁兴而归。
一行人正有条不紊地往前而行,忽然听得梆子声敲了两下,就在眼前的街角,出现另一队队伍。
那队伍挑着灯笼,看着人数似不少,仿佛很热闹地往这边儿而来。
李义府正因困上心头,半闭着眼睛在马上摇晃,却听随从有人道:那是什么?是娶亲的队伍么?
李义府闻言微微睁眼看去,依稀瞧见一抹红影,便不以为意,重又合上双眼。
唐时成亲须在晚上,若不是在晚上,则视为玷rǔ礼仪,称作黩礼,有书记载说:婚礼必用昏,以其阳往而yīn来也。
那一队迎亲的队伍摇摇摆摆,逐渐靠近了,原本有些想看热闹的李义府的随行那些人,忽然发现了不对之处。
这队伍虽人数不少,其中也有许多鼓乐手等,边走边做出卖力chuī奏的模样,然而他们耳畔却听不见一丝一毫的声响。
原本热络的心思逐渐怔住,众人不知这一队迎亲队为何竟如此古怪,莫非是有什么新奇的说道儿跟规矩?
队伍中一名小婢扬手,红色的纸花飘飘扬扬洒落,有的掠过众人的脸上,就好像是下了一场花雨。
忽然一人叫道:这是什么?
原来其中一人觉着脸上被纸花擦过,便举手摸了一把,谁知手上拈着的,并不是什么喜花,而是一枚雪白的纸钱。
可方才所见明明是红色的?!
惊叫骚动中,马儿不知为何也噪乱起来,纷纷在原地打转跃窜。
李义府本正一心倦困,此刻终于惊醒过来,却见面前纷纷扬扬,雪色的纸钱从天而降,随风卷动飞舞,却仿佛是下了一场鹅毛般的大雪!
李义府睁大双眼,这才醒悟过来,觉着这一幕如此眼熟,然后他的目光下移,掠过那迎亲的队伍,最后落在了那队伍正中的花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