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之的背影有些簌簌发抖。
阿弦的右眼亦光芒流转,一滴泪在内宛然生光,因已变赤色,看着就如血泪凝结。
阿弦道:那人伤害你的时候,你是何等绝望痛苦,何等厌恶那种畜生不如丧心病狂之人,为什么现在你居然选择成了你所厌恶不耻的那种人!
贺兰敏之!阿弦走上一步,厉声道:你不该是现在这幅连你自己也唾弃不齿的模样!醒醒吧!
第179章 你这孽畜
听完阿弦的怒斥, 敏之蓦地回首。
泛白的一张脸,更显得双眼的红越发明显, 衬着本就俊艳之极的容颜, 越发幽诡妖丽。
他盯着阿弦,原本森冷的眸子里有骇然的波动跟惊疑之色:你又知道什么
阿弦道:我什么都知道。
从第一次跟敏之见面开始, 那种奇异的感觉便挥之不去, 起初阿弦以为是不相gān的人,甚至大胆猜测来说, 或许是被敏之所害者,毕竟他的声名láng藉,败坏在外。
但很快阿弦明白,不必再乱猜什么, 真相从来只有一个。
在敏之小时候, 因他长相出众, 粉妆玉琢,自然人人喜欢, 因跟武后家中是亲戚,敏之常常随着母亲韩国夫人回其娘家, 然而悲剧就这样发生了。
韩国夫人之母, 也就是敏之的外祖母,荣国夫人杨氏也十分喜爱敏之, 常常叫他留宿府中,但这正是所有不幸的根源。
若可以选择,阿弦其实不想知道这些, 可所有并不是她能够抗拒的。
故而敏之虽xingqíng桀骜不羁,行事荒谬,不择手段等等,但阿弦看待他的时候,眼前却总是不由自主会浮现那个被欺rǔ的、无力反抗的幼童。
因为比世人都深知那场景是何等的令人绝望而丑恶,所以对他始终心存一份悲悯。
可也正因如此,在知道敏之会对太平不利的时候,阿弦才会超乎寻常的愤怒。
敏之家中蓄养无数美艳姬妾,肆意寻欢,毫无节奏,倒也罢了,正如他所说,有更多女子甚至自愿投怀送抱,可他不能对太平这样。
不是因为太平是公主,而是因为太平的年纪,却跟他先前遭受荼毒的时候差不许多,一个饱受摧残的被害之人,为何竟会成为如此残酷的施bào者,将自己所承受的所有痛苦,都加在无辜的其他人身上。
就像是一种丑恶之极的循环,之前的加害者,通过bào行将自己的邪恶都教给了受害者,然后受害者又会去找寻新的被害之人。
这是阿弦无法接受跟面对的。
面对敏之的此刻,阿弦忽地想起了在桐县的时候,那欧家的骇人内qíng。
阿弦看着敏之,因为能清醒地看到他身上发生的所有,不由双眸微热:那人对你所做的种种,都是禽shòu不如的行径,都是极为错谬有违天理的。殿下你明知是错,怎么能让这种恶行继续下去,你不该也成为自己厌恶的那种人。
如果我天生也是那种人呢?敏之忽然问。
阿弦怔怔,而敏之幽幽地望着她道:如果我天生就是那种肮脏的人呢?
你不是,阿弦尖叫,捂住耳朵,他不是!
在她眼前,是那可憎的一张有些年纪而狰狞似鬼的脸,它喘息着,对那惊慌失措苦叫不已的幼童道:是你的错,你天生就是肮脏的,是你勾引我
脸上却透出得意满足的笑。
敏之望着阿弦:你看见了什么?
阿弦慢慢放下发抖的双手:我看见了那作恶之人。
敏之眉睫微动,似惊,似笑,又仿佛很平静:哦?它还好么?
不,它不好,阿弦深吸一口气:它在轮回之中,受扒皮之刑,行刑从丑时开始,在中午时候结束,皮囊同血躯挂于钩刺树之上,哀嚎之声不绝于耳,直到流尽第一滴血,次日子时又会恢复原样,这宗苦难,日日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