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得是:
顾步三chūn晚,田园四望通。
游丝横惹树,戏蝶乱依丛。
竹懒偏宜水,花狂不待风。
唯馀诗酒意,当了一生中。
落款是:《chūn晚山庄》一首,乙未年七月,同美游园尽兴,虽chūn晚而觉好,故留诗铭之。
倘若是寻常之人,比如阿弦,许看不出什么不妥,然而崔晔扫了一眼,心中已经通明。
慢慢地将纸合上,崔晔垂眸不语。
卢邕在旁看着,不觉冷笑了声:怎么,天官为何不发表你的高论?
崔晔垂首:我不知要说什么。
卢邕道:你不如同我细细分说,这首诗笔墨如何,意境又如何。
崔晔默默,顷刻道:笔墨绝佳,意境自也上好。
那当然是上好的,卢邕浑身微微发抖,什么同美游园,什么chūn晚觉好你是个饱读诗书无所不通之人,当然也该认得这首诗是出自谁的手笔,也当然知道这首诗是从何感而发了?
手中的纸有些沉甸甸的。
崔晔小心地将它jiāo还给卢邕:您是从何处得到此物的?
卢邕却不接,只冷道:天底下仍有你不知道的事?
莫非是从皇后处?崔晔回身,把字纸放回了桌上。
卢邕呵呵笑了出声:原来你还是个明白人,怎么偏做出天底下第一等的荒谬糊涂事呢,叫我几乎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崔家的子弟!你若是不想要崔家的清誉自己的颜面,好歹也还得顾及我卢家百代不坠之盛名!若此事传扬出去,此后卢家之人当还有什么面目以儒家子弟自称?
崔晔看着他激动的发红的脸,终于说道:岳父息怒,这些,我都曾想过。
你既然想过了,又为何还要明知故犯!
崔晔道,请恕我斗胆问一句,如果岳父是我,可会坐视不理,看着烟年一步步衰朽而亡么?
卢邕皱眉,旋即冷然道:那又如何,若真如此,也不过是她的命。
你说的很对,崔晔道:当时岳母也来看过,御医也自诊过,都说她已时日无多,我当时送她走的时候,本是想了结她最后的心愿,于我而言那一刻她就已经亡故了。至于后来如何,我一概不知。他瞥了一眼桌上的字纸。
卢邕震惊:你说什么?
崔晔道:正如岳父所说,一切皆是她的命而已。
卢邕匪夷所思:崔晔!
其实,岳父有所不知,崔晔道:我曾想过跟烟年和离。
卢邕屏息。
崔晔道:是烟年不答应,她是卢家女,宁死也要死在崔家。
那倒是好了,正是她该有的归宿。卢邕咬牙。
崔晔道:我原本也想如此。可是,他笑了笑,我跟烟年并无夫妻之份,但毕竟跟她生活了这许多年,要我眼睁睁看她自残折磨,挣扎垂死,岳父,我并非瞎子,也非铁石之人,无法视而不见。
卢邕皱皱眉,嘴张开又闭上。
崔晔道:送她走的时候,我也毫无把握,只是不想自己变成一个冷血无qíng之人,想要问心无愧些而已,如今既然她是好的,他们是好的,这兴许也是天意。
半晌,卢邕才哼道:好一个天意,那,让皇后知道,可也是天意么?你可明白,皇后若要拿此事来处置卢家,那我便是卢氏一族的千古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