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利斯当了局长以后,果断地设法与美国联邦调查局改善关系。胡佛的反英情绪是有了名的,这可以追溯到战争时期。那时英国安全协调委员会在纽约成立,由威廉斯蒂芬森爵士领导,这个人就是所谓的无畏之人。英国安全协调委员会在美国从事反德国的活动,可胡佛却竭力反对任何组织有权在美国国土上收集情报这种设想,对外国控制的机构更是不加理睬。多年来,他始终拒绝与斯蒂芬森手下的人接触。伯吉斯和麦克莱恩事件更加深化了胡佛的偏见,有一段时间甚至不准军情六处的官员到联邦调查局去,不许军情五处接触联邦调查局的情报来源的报告。
一九五六年,霍利斯抱着改善关系的意图拜访了胡佛,并说服他把军情五处列入情报分布范围的名单里。非常奇怪,霍利斯和胡佛相处得很好,但两人对侵犯各自利益的事都非常敏感。霍利斯本质上比较软弱,这使他在粗暴易怒的胡佛面前只能充当一个唯唯诺诺的角色。胡佛与其他许多靠个人奋斗发迹的美国人一样,有着强烈的势利气。当霍利斯这样一个英国上层阶级的间谍大师竟端着礼帽向他乞讨时,他那盛气凌人的傲慢多少也受到了一点震动。
我成了一个重要的和平使者。霍利斯声称,任命我为军情五处的首席科学家,是他致力于实现情报工作现代化以及加紧反苏联间谍斗争的一个佐证。在霍利斯访问美国后,胡佛邀请我到联邦调查局的总部去参观,看看他们的技术装备的规模。我对这次访问很感兴趣。我从加入军情五处的第一天起,就感到如果要取得长期的成就,其关键在于与美国恢复关系,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接近他们的技术资源。可是我的这种观点并没有什么市场。帝国的幻想顽固地占据着莱肯菲尔德大楼,譬如,卡明虽然是军情五处技术处处长,却从来没有对美国进行过一次访问,他也不明白要这样做的道理。
联邦调查局给我的第一个印象是他们所掌握的技术力量的规模,它完全超过了军情五处所能想像的。虽然他们很富有,可我禁不住感到他们没有好好地把这一切利用起来。他们主要依靠在市场上买仪器,自己却不进行研制。尽管他们有一种给人印象深刻的微波无线电网络把各分站联系起来,可他们的无线电都是标准的摩托罗拉设备,是用在警车和出租车上的。在联邦调查局的技术工作中,惟一令人感兴趣的部分是他们使用指纹方法来搞间谍工作。军情五处的档案室里没有指纹记录。我认为这是联邦调查局的半警察局的身份所赋予的一个优势。
迪克米伦是联邦调查局里负责技术研究的官员。他是个律师,而不是一个科学家,这限制了他的工作效果。可他也搞了一个非常精彩的表演,他们带我来到联邦调查局总部的地下室射击场,为我表演了手枪射击。米伦骄傲地告诉我,连老头子自己,即胡佛,也常常练习他的这套出色的射击技术。我还参观了马里兰州海边联邦调查局的训练基地,一个年迈的美国印第安人向联邦调查局的特工人员传授高级枪法。他向我们露了几手绝技,例如对着镜子射击身后的目标,反手过肩击落放在喷水池顶端的乒乓球。这是粗旷而充满美国味的情报人员的必修课。联邦调查局是在三十年代美国那个无法无天的时期扎下根基的,这一点是众所周知的,可我怀疑这种绝技与现代化的反间谍工作是否有关系。
我并不乐意向联邦调查局通报蒂斯勒案件。从胡佛处理这个案子的方法中,我可以看到不止一个的暗示。他希望我们无法解决军情五处是否藏有间谍的问题,以便他可以借此向总统建议停止与英国交换情报。我希望霍利斯和我过去对美国的访问能为我的道路扫除障碍。
我由哈里斯通陪同着参观,他是军情五处驻华盛顿的联络官。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像哈里这样亲切友好的人,他曾是爱尔兰国际橄榄球运动员,和霍利斯一样,也喜欢打高尔夫球,并且还差不多是一个职业障碍跑运动员。人人都喜欢哈里,这主要是因为他把他的工作基本上视为一种社交活动。五十年代末期是卫星和计算机情报在华盛顿崭露头角的现代气息时代,哈里的气质和知识已跟不上这种时代的步伐了。
哈里憎恨和胡佛见面,如果对立是无法避免的,他就采取一种简单的对策。
听我说,彼得,老朋友。让他谈,看在上帝的分上,别打断他。在他讲完后你记住对他说,非常感谢你,胡佛先生,我已经为午餐订了一个桌位,我们会需要的。
联邦调查局像一个雄伟的凯旋门式的陵墓,我们穿过它前面的拱道,在这里迎接我们的是联邦调查局国内情报处处长艾尔贝尔蒙特以及他的副手比尔沙利文。沙利文负责处理共产党事务。(七十年代中期,沙利文是在新英格兰打野鸭时丧命的,当时被认为是遭暗杀。)贝尔蒙特是一个彪悍的老式枪手,过去联邦调查局的人都知道这个绰号。从该局成立之日起,他就在里面。沙利文是四肢发达(但并非头脑简单)的贝尔蒙特的军师,他们两个人都认为匕首胜于说教。贝尔蒙特树敌很多,但和我相处得十分融洽。他和我一样,有过一个灾难深重的童年经历。他的父亲在一次街头殴斗中遭人枪杀,他母亲日夜操劳,攒钱供他念完了法学院。他凭借着在工作上的勤奋和对老头子的无限忠诚,被提拔到联邦调查局的最上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