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蜀中,衡沚很难不想起,阿姀那时站在私宅门前说下一处要去蜀中的话。不过这地方有什么好的?又湿热,又有很多虫子。
冬日无大雪,也很少有广阔的草场来跑马。
都城虽然居中,也算是北方气候,她竟然会习惯蜀中的饮食起居吗?
不过他大约是忘了,公主早就不是让人捧在掌上的那个公主了。
正经话是,蜀中乃是王宣做主的地方。王宣此人本就放浪形骸,做事更是嚣张狂悖。
早年间因为家中的荣耀,才被封了蜀中侯,本是当个闲官去打发的。
蜀地多山,山间便多匪。匪患困扰了蜀地民众许久,等来了个新封的蜀中侯后,百姓们很希望新官上任,能改善他们的苦命生活。
王宣确实做了。
他趁一个半亮不亮的天色,临时起意带了一百来号家兵,摸上了那时最大的山匪寨子。
山匪一向是为所欲为惯了的,便压根没将王宣放在心上。
守门的几个小喽啰要睡不睡,已经昏昏沉沉。王宣命人放了几条毒蛇上去,一声不响地就解决掉了。
然后兵分前后,一边烧人家的粮仓,一边用燃了火油的箭,指挥弓箭兵站在寨子外的高地上往进射。
等到山匪头子开始慌忙逃窜,王宣早站在石头上看了半天热闹了。
火顺着寨子,烧了半个山头。整整十天,不熄不止。直到雨季到了,山里下了一场大雨,火才终于止住。
王宣就此,在蜀中确立了威名。
可他也不算什么好东西。山匪死绝了,就换做是他来压榨百姓了。
王宣有脑子有手段,比山匪横行多了,也深知割韭菜不能一次性拔根儿的道理。
压榨着,压榨着,时而养一养,再接着压榨。
就如同这丝织业,算是蜀中特色,从事的人多,活儿又精细,税收也一番翻一番地加重。所以卖往外地也贵得离谱。
“那眼下的线索便是。”阿姀将布条和瓷瓶放在一起,“先是发现了打探消息的张十六,然后故意放跑了他,他脑子不清醒往邶堂的据点跑,让我发现了他的同伙。”
听着这番形容,衡沚轻笑了一声。阿姀说话一直挺有趣的,偶尔像说书似的波澜起伏。
“他的同伙是飞禽驿的掌柜赵卓,与妻女同住,负责将张十六给的消息传递出去。因为掌握了驿站,所以他们放飞的鸽子和鹰不会被岗哨射杀。”
“张十六被我们抓住,随即就有一伙北派的人来杀人。虽然不知是杀我们救张十六,还是连张十六也一起杀了,总之说明邶堂办事十分谨慎残忍,是不允许有任何意外的。”
“确是如此。”衡沚垂眸,将两人的水碗都添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