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话时,高高地坐在马上,衡沚脚下踩着绵软的草地,思绪却随之飘了很远。
联想到自己的母亲,不由沉吟片刻。
“阿姀言之有理。”衡沚牵着马,与她并行,“男子们想要掌控女子的一生,只不过是想从中获得大权在握的快感而已。对女子所经的苦痛,并不在意。”
阿姀惊讶地看着他。
她几乎从不指望任何男子能认同她的看法,即便是对着老师怀乘白,也从未透露过半点。
年幼时常看话本子聊以解闷,负心薄幸令爱他人的戏码实在看了太多,却从来无人觉得这些男子做错了。
夫妻之一生,在世人看来永远都是妻子付出得理所应当一般。
而更加逼迫女子的,则是就连自己的父母也认同,女儿生下来,便是为了要嫁给旁人家的。
所以有越来越多的女子,生生世世困于世俗之下,永无出头之日。
先是陈昭瑛,后是守寡半生的崔夫人。
接着便是周嫂子、如醉,到如今的黄娴和纤云。
“还以为你会驳我一两句的。”阿姀低声嘟囔着,不太自信。
衡沚轻笑一声,风吹过旷野,让他的衣袍猎猎随风,显出匀称的身形来,像是矗立的杨树般英挺。
“母亲被这侯府束缚了一生,非死不得解脱。你是大崇的公主,若不是坚定地逃出皇宫,也难逃和亲羞辱,也是非死不得解脱。”
唯有这两个女子,母亲与阿姀,几乎占据他情感的全部,却几乎都遭受着父权的压迫。
当她们深陷泥潭难以自拔,他又岂能隔岸观火风雨不动,甚至认同强加在她们身上的囹圄。
“只是认同你罢了。”
认同你为挣脱出命定的劫难,而坚毅地站在风口浪尖。
又庆幸你的反抗,使我不至于再见你时,你孤苦地身处异乡。
想到这里,衡沚便觉心口如堵了一团棉花般胀痛,血肉也枯竭。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阿姀仍旧望着他,马鬃随风飘了起来,渐渐看不清他的面容。
她心中只想到,衡沚并未因为她逃脱一国公主的职责不愿和亲而与朝中上下一起责怪,却并不明白,在不知不自觉中衡沚深陷双丝网,早就比她更万劫不复。
是谁在起初骗逃脱的公主留在恪州。
又是谁率先以公主之名,困在了心中的恪州。
情之一字,如何能一笔一划勾算清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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