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停舟依旧伏在地上。时至今日,终于知道了在山庄时,何以小小一个尤潼之死,劳动召侯亲自查案,又何以会特地带了自己脚伤未愈的夫人来。
看来,对尤潼之死感兴趣的,并不是召侯,而是早就有所察觉的宣城公主。
那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沈琢似乎想起了高兴的事,先是疯了一般地笑了许久,直到面色酡红,才“哎呦哎呦”地喘过气来。
“侄女啊侄女,你这样子,到真叫朕想起了一桩趣事。”说着,攥住小金氏的手背拍了拍,“爱妃,想不想听啊?”
小金氏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他疯了做出什么事,脸色惨白地赔笑在旁边,“陛下不妨说来听听。”
沈琢这一月来,愈发喜怒不定,若是没有阿姀和小金氏的插手,只怕还不会这么顺利。
一个人久久处于某种气味萦绕的氛围中入睡,久而久之便会成为习惯,沈琢也不例外。
他离开了崇安殿,搬去行宫的起初还能靠醉生梦死,宿在美人怀中酣睡享乐。而天长日久,没有朝政与朝臣拘束的日子,过不了多久也厌烦。
于是沈琢日日让御医开安神助眠的汤药,直到得知小金氏有孕前,都如此这般浑浑噩噩。
他大约也知晓这样久了,身体定然不好,便吩咐沈钰仍,让他去找得道术士来为他炼制延年益寿的丹药来。
阿姀听到小金氏说起这事时,心中倒是平静无澜。
沈琢是个俗人,世上的所有帝王都自命不凡地称自己为天子,但他们无一例外都是俗人。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利,便更加怕死,妄想着长生不老,江山永固,无可厚非。
有所建树的帝王长生,或许算是个好事。可沈琢这样的,即便多活一日都嫌命长,还是多吃些丹药叫他死了最好。
阿姀思来想去,问小金氏道,“你觉不觉得,崇安殿中一直有一种奇异的香味?甜香之下,总有一种腥腐的味道?”
小金氏眉头一皱,道确实如此。
那味道还与旁的熏香不同,起初闻了不适,闻多了却愈发上瘾。
后来一段时间,沈琢冷待小金氏,她少去崇安殿后,便不再想着这股味道了。
阿姀掏出一包红色粉末,丢在面前的桌上,“把这个当做香料,掺进香炉中,他就好了。”
小金氏将信将疑地收下。
一个月后,这包粉末香烧殆尽,沈琢发怒回到宫中处置将作监一众人,再次游走在疯和怒的边缘。
便是今日。
“我将你父皇吊起来,就吊在崇安殿前那门槛上,元宁。”沈琢走到阿姀面前几步,俯下了身。
他的双眼被迫挑起来,才能与阿姀对视。瞳仁大半翻进上眼睑,露出大片眼白,凶恶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