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脖颈往下,她敞开的衬衫领子下隐约可见一点青紫痕迹,特别是胸口那处,一大片淤青格外醒目,贴着她细瘦的锁骨,说不出的触目惊心。
班主任不止一次约谈过她,问她是不是遭遇了校园霸凌,刚开始她还抱有期待,希望校方能够出面解决。几次交涉无果后便麻木了,不和任何人交流提起这件事。
这样的日子度日如年,每天都很难熬。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想离开嘉城,若是有朝一日父亲回来,至少能看见家还在。
所以她拒绝了谢之平的请求,连文件也没签便出来了。
谢之平竟也没为难她,反而盯着她还在滴水的衣摆笑了笑,只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会同意的,陈盐同学。
恰好这时晚修下课铃打响,陈盐收回思绪,想起自己的东西都还在楼上教室,心头咯噔了一下,暗道了一声不好。
等到她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五楼时,已经来不及了。
教室里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前门和后门都有人堵住,像是特意在等她。
陈盐本想转身便跑,但想到包里那张夹在书中的照片,又犹豫地顿住了脚步。
就在她踌躇不定的一瞬间,杨迹已经透过窗户一眼瞥到了她,他轻抬了一下下巴,下面的几个混混小弟立马心领神会,毫不客气地将陈盐架进教室。
杨迹叼着根烟坐在她的位置上,正在动作粗暴地翻她的书包。
“别翻了,没钱。”陈盐看出他的意图,语气冰冷。
“穷婊/子。”杨迹骂了一句,手下动作却没断,继续翻着她书包的内侧,里头有许多课本和没做完的卷子,他不耐烦地将它们揉成一团往窗外丢,任它们掉进楼下泥地里。
陈盐冷着目光看着他的动作,胸口剧烈起伏着,拳头也渐渐握紧。
见状,杨迹反倒没脸没皮地笑了,也不再动她的书包,深吸了一口烟蒂,走到她跟前,故意将烟气尽数吐到她的脸上,轻佻地问。
“怎么?这就生气了?”
“咳咳……”陈盐被烟味呛得忍不住撇过脸轻咳了两声。
杨迹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她仰起头,欣赏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眶,夹着烟有意无意道:“听说你去和校方申请了资助金?看来是终于对你那个失踪的毒贩老爸失望了。那人会给你多少钱?好歹我杨迹在嘉城附中罩了你这么久,总得分个两千出来孝敬孝敬你迹哥吧?”
身边的小弟们纷纷笑着附和,满嘴污言秽语。
“两千哪够啊,起码还得以身相许吧。”
“要不陈盐你和我们迹哥约一炮,保证你爽!”
“陈盐,给你两千,你愿意和我们迹哥上/床吗?”
这次回复他们的,不是女孩子温软的嗓音,而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杨迹呆愣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是自己被打了。
陈盐细细地发着抖,她的右手掌心火烧一般灼热,方才几乎是使了全身的力气,但是尤不解恨,她漆黑的眼睛紧盯着杨迹,沉默而逆反。
“臭娘们,你竟敢打我!”杨迹被她的眼神吓得一激灵,终于回过神来,扑上来怒不可遏地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陈盐很瘦,几乎是被暴怒的他单手钳制着一路拖到窗台边缘,纤细的背重重磕上窗沿棱角,她忍不住疼得闷哼一声,半个身子都快掉出窗外。
她也不是没有过抵抗,但是男女力量悬殊,她那点力气好比螳臂当车,如同蚍蜉撼树,没起到半分作用,反而隐隐激起了男生兴奋的征服欲。
杨迹赤红着眼,喘着粗气,将她的双手束着举过头顶,从衬衫下摆探进她的腰间。
陈盐的身子顿时僵硬了,脸色苍白如纸,胃里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恶心。
她的眼睛通红,死死地咬着下唇,积蓄起自己仅剩的最后一点力量,抬起膝盖,用力地顶在了杨迹的小腹上。
这一下,束缚着她的力量终于消失了,杨迹疼得弯下腰去。
陈盐落回地面,争分夺秒地抽开自己的桌椅,在包里快速翻找着自己熟悉的那本书。可是无论她怎么找,也找不到那本厚厚的辅导册。
“你是在找这个吧。”杨迹好不容易龇牙咧嘴地直起身,满是戾气地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照片。那张合照是七八岁的陈盐和一个沉默如山的男人,陈盐亲昵地抱着他的胳膊,笑容无比灿烂地比了个耶。
照片已然老旧,边缘都已经泛花,但依然被人用心地保存完好。
陈盐先前吃了这么多苦头也没哭,猛然见到这张合照,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哽咽道:“还给我!”
杨迹这会子小腹还在隐隐作痛,心中压着一把火,狞笑道:“还给你?老子偏不,不仅不会还,老子还要把它撕烂。”
他冲着小弟使了个眼色,小弟立刻心领神会地将嘴里叼着的烟奉到他的手中。
“这毒贩的脸,就应该像这样——”
杨迹就这样当着陈盐的面,将滚烫的烟头,狠狠戳到了陈锋的脸上,直接将照片灼出了一个洞。而后,他尤不解气,将这张照片撕了个稀碎,往窗边随意一抛。
纷扬的碎片从五楼飘落下去,像是下了一场无声的雪,直至淹没在漆黑的夜里,消失不见。
陈盐眼中有一瞬的空茫,这是她和陈锋唯一一张也是最后一张合照。
他失踪了两年,在这两年,她逐渐忘记了他的脸,忘记了那双宽厚粗糙的手掌,忘记了那永远坚实宽阔的背。
她只能通过一张单薄的相片来追忆他。
而现在,这最后一点存在过的痕迹,也被人抹去。
从窗外探照进来一道强力手电筒光,楼下的保安大叔中气十足地喊:“高二一班,灯怎么还亮着?马上要锁校门了,还不赶紧回家!”
听到这声音,杨迹及身边的小混混们相互看了一眼,怕被人发现,准备开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