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悠吃得有些饱,有一下无一下地抚摸自己鼓胀的肚子,哼起不成调的曲子。萧予戈听了两声,问道:“你哼的是《青阳调》么?”《青阳调》为前朝民间乐师所谱,因时在青阳县,故有此名,至于谱曲者与谱写年份倒是无从考起。
“是。南歌竟知晓么?”不难听出,智悠话里掺杂几许他乡遇故知的喜悦之感,“我每回哼这曲子时,他们总说是鬼哭狼嚎。”萧予戈闻言,登时脸拉得老长,“怎会是鬼哭狼嚎?这分明是风过的竹鸣,他们这般言语,真是暴殄天物。”此话一出,智悠赶忙坐直身子,眼里跃动着热烈的火光,紧握住萧予戈的手晃了又晃,“知己,知己啊!”
萧予戈:“……”
智悠哼着《青阳调》入睡,萧予戈翻来覆去,最终还是贴墙坐好。火堆已灭,唯余窗外冷月,漏进的风激得他打了个寒战。他将头靠在墙上,曲起一只腿搭手臂,眼前走马灯似的闪过许多画面。
你们听,永乐吹得最好,日后定能成为举国闻名的乐师。可千万不要辜负爹对你的期盼。
永乐,自今日起,爹将你的名改为予歌。虽与你兄长的同音,但你日后要与音律相伴,替爹完成曾经的心愿。安心学乐,莫入官场,切记切记。
爹时限已至,不怨天地,不怨他人,只怨时运不济。永乐,最后为爹吹一次《青阳调》罢,爹看看你的功力是不是退步了。
萧予戈低头扶额,仿佛上头还残存父亲手掌的余温,不由得紧闭起眼,然而父亲行刑前那依旧高大的身影仍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爹,予歌已为予戈,您会怪我么?
风过叶响,好似人在低语,伴着智悠的轻鼾,消灭萧予戈,抑或者说萧予歌,最后的半点睡意。他思考半晌,索性起身出去赏月。今夜的月仅得一半,瞧得人更是莫名伤感。
南楚杉捧着茶站在窗边,肩上陡然一重,母亲的笑脸显在身边,“我们二胖今夜是怎么了?在车上就没见你睡过,不困么?”
“娘,我很不安。”南楚杉拢紧身上的披风,“有种很奇怪的预感。”
南夫人揽过女儿的肩膀,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是好还是坏呢?”
“我感觉,永乐可能会遇到什么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歌’的秘密已破解。
☆、金玉其外(上)
萧予戈依着约定,检查完货品装盒, 交付剩余的银钱, 揣盒入怀离开。
快到城门口, 一根木棍咻地落在他身前,他下意识挪后两步,冷眼扫视包围住自己的人。一人弯腰拾起棍子,指向他鼻尖,讥笑道:“兄弟们瞧瞧, 这不就是昨天那个软蛋吗?”萧予戈认出他是阿龙身边的一员,抬手整理衣襟,客气问道:“敢问兄台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