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琅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你没有资格给朕讲条件,现在朕给你两条路,要么你活纪家亡,要么你就此死去,你全家都能活。”
纪敏骞闻言,只是悲恸大哭。
宋琅见窗外的人影已经消失,又摔了个杯子出去,厉声道:“朕只当从前瞎了眼睛,不知你竟有这么多花花肠子。”而后又压低了声音,问道,“朕只问你,还想活吗。”
纪敏骞抬眸,眼底哪里还有恐惧之色,只剩求生的欲望:“微臣虽然心系公主,却并未对公主表明心意,更不曾下定决心要求娶公主,微臣愚笨,不知陛下是如何得知此事?”
他这才敢问出来。
宋琅心底一笑,这倒是个谨慎的,便道:“朕在太后身边是有眼线的,这点事,太后要是知道,朕随后也会知晓。”
讲到这他话锋一转,意味深长说道,“不过此次,倒是迎熹亲口对太后说,她心系于你。”
纪敏骞眼眸如拨云见日般亮了起来。
这些时日他暗中接近迎熹,果然是有用的,迎熹被太后保护的太好,性子太单纯,如何能招架他的算计?
纪敏骞跪地向宋琅磕了个头:“微臣斗胆,猜想太后听闻此事,定然勃然大怒,不然陛下也不会这样训斥微臣,还望陛下救救微臣!”
“朕救不了你,现在太后要把迎熹嫁给朕为妃,还没有人来救救朕呢。”宋琅说道。
纪敏骞大惊失色:“什么?”
宋琅语气嘲弄:“别太惊讶,毕竟迎熹现在名唤江柍,而江柍是完全有资格嫁给朕的。”
纪敏骞听完,咬牙说道:“微臣现在才知道太后为什么能把持朝政多年。”
“哦?”宋琅问,“你说说。”
“因为她疯。”纪敏骞看着纪敏骞,眼底深沉如汪洋,“她是一个只顾自己舒坦不顾别人死活,无视礼义廉耻三纲五常的疯子。”
“闭嘴!”宋琅急急瞥了窗外一眼。
窗外无人,他松了一口气,说道:“你啊。”
语气竟有几分宠溺。
纪敏骞不由噤了声,看着眼前这个苍白却俊美的帝王,嘴唇微勾似绽开一缕如血的艳丽,眉眼之间却满是冷寂的沉默。
望着他,有那么一瞬间,纪敏骞不敢呼吸。
只见宋琅拂袖负手而立:“你便是知道朕如今还要靠你在朝中走动,知道朕自小只有你一个好友,知道朕舍不得杀你,才这般无法无天是不是?”
纪敏骞闻言心口莫名被烫了一下。
他与宋琅自小有情分,无论长大后各自因身份和权益不同,生出多少异心来,他们都是彼此在这宫墙之中最大的依靠,宋琅说得没错,他就是拿捏这一点感情,才有胆子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为自己、为纪家谋求算计。
可他胆子虽大,却不是有恃无恐。
不知什么时候,他对眼前这位陛下,早已生出恐畏之心。
可若说是为何而惧,他一时也只能以“直觉”二字概括。
总之无论如何,他是宋琅的臣子,也与宋琅互为彼此的刀,免不得要在关键时刻表一表忠心。
他稳了稳嗓音,说道:“陛下既然这样说,那微臣也给陛下说几句肺腑之言,不论微臣是否真心喜爱公主,微臣迎娶公主对您都有益而无害,古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为何我等不可挟公主以令太后?”
宋琅眯了眯眼睛,沉郁下来。
纪敏骞的话,他自然考虑过,如果能把迎熹拿捏在自己手里,就相当于把太后的软肋控制住了。
他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阴柔而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柔和的笑意。
他想到一个办法,于是问纪敏骞:“事到如今,只有迎熹一人可以救你,你可愿破釜沉舟?”
纪敏骞忙又叩首,说道:“微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他倒是乖觉,宋琅笑笑,说道:“一旦生米煮成熟饭,太后又能说什么呢。”
其实不走到最后一步宋琅是不会动迎熹的,毕竟迎熹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妹妹,可如果真的有必要,他也不会吝惜迎熹这条命。
谁让她是太后的女儿,因为她,他的江柍已经整个搭了进去,这一点,他不是不恨她。
男儿行,当暴戾。
事与仁,两不立。
纪敏骞从心底里发凉。
他终于知道自己对宋琅畏从何来——
宋琅是个真正的天子了。
多谋,狠心,深不可测。
他没想到宋琅竟会拿迎熹的清白之躯算计,脑海里不免浮现迎熹腼腼腆腆向他笑的样子。
可转念一想,他本就是要利用迎熹的,就算宋琅不给他出这个主意,他也一定会兵行险着,从迎熹那处着手。
纪敏骞问道:“陛下是说……”
“朕在太后身边的细作并非吃素的,朕可以动动手脚,帮你和迎熹见面,剩下的,想必不用朕教你了吧。”
纪敏骞重重点头:“臣多谢陛下大恩。”
说罢再次跪地叩首,久久没有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