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是个好警察,”何悠悠的声音像紧绷的弦,被此刻的情绪拨动,轻轻地发着颤,“他平时很忙,从来没给我开过家长会,案发那天还因为工作加班,差点忘了我的生日。但我没有怪他,因为我知道他在做对的事。”
偌大的法庭安静异常,人人静默侧耳倾听,或许在场的许多人同何远征一样,是警察,也同样为人父母子女,牺牲了太多陪伴家人的时间,却不知道会不会在未来的某天因为履行公职坐在被告席上,接受一样的审判。
何悠悠顿了顿,继续道:“我爸破过很多案子,立过两次三等功,也得过很多嘉奖。他常常跟我说,法律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错怪一个好人。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就不应该被人冤枉,更不应该因为没做过的事情受到惩罚。所以……所以希望法庭能把事情调查清楚,还我爸爸一个清白。”
女孩努力噙着泪水说完最后一个字,朝着审判席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才跟法警缓步走向门口。
“何悠悠,”审判长忽然将人叫住,沉默片刻方才开口,“法律如果放过了坏人,却错怪了好人,那不是法律本身的问题,而是执法者和司法者的失职。所以请你放心,本庭会将案件事实查明清楚,依法做出公正裁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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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颂结束手上的工作,打开何远征案的庭审直播,审判程序已经接近尾声。
辩方律师正在总结陈词,熟悉女声自扩音器传出,和缓坚定,不卑不亢:
“综合全案证据,被告人没有刑讯逼供的主观故意,也没有刑讯逼供的具体行为。袁大海的根本死因是心脏传导系统疾病所致的急性心功能不全。如果将这一不可预见的死亡结果归罪于两名被告,那么对于刑讯逼供的审判就不再与法律有关,而是取决于被告是否‘幸运’。
一线干警是挡在人民群众和犯罪分子之间的最后一堵城墙,法律应当严厉打击刑讯逼供,但不应当将一名警察有罪与否交给‘幸运’,否则只会让所有的一线干警人人自危、终日惶惶,推诿不作为以明哲保身,而这显然不该是一份司法判决应有的社会价值。
所以辩护人恳请合议庭能公正裁判,判定何远征、王硕二人无罪。”
秦颂听到姜郁讲起“社会价值”,不由得失笑,想起当初她独立承办第一起交通肇事罪时,还是他告诉她,法院判案需要考虑社会价值,而不仅仅是对法律sg条文的机械适用。
如今她将同样的话写进辩护词里如数奉还,他不觉得是一种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对抗,反而觉得是两个人在法律审判的终极价值上达成了某种默契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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