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下班时间,余薇拉着一整行李箱的卷宗回到市检,看见秦颂还在办公室里,干脆敲门进来,汇报今天庭审情况。
基于辩方先后几次提交的证据,余薇决定放弃对疲劳审讯的主张,而是坚持两次鉴定意见给出的观点,认为冻、饿及长时间固定体位导致袁大海心脏病发死亡。
秦颂却有不同意见:“冻、饿两点除了法医鉴定以外,没有其他客观证据支持,辩方律师的反驳意见有一定的道理。如果最后只剩下‘长时间固定体位’这点,我们的胜算不大,毕竟袁大海每六小时左右就有松绑活动的时间。要知道,何远征和王硕第一次受审的时间可是十个小时。”
“你不能简单粗暴地把这些行为拆开,”余薇作为主办检察官,对秦颂的观点并不认同,“袁大海在看守所的身体情况一切正常,从来都没有过心脏病发的情况,怎么到了何远征的办公室就犯病了?受冻挨饿也好,固定体位也罢,这其中的任何一项因素或许都不足以导致袁大海心脏病发,但是这些因素结合在一起就造成了被害人的死亡,这也是死因鉴定报告给出的核心结论。律师当然会提反驳意见,不论我们提交什么证据,他们都有反对意见,但是针对死因的分析意见,肯定要以专业人士的意见为准。我不认为我们会输。”
秦颂没有再同余薇争辩,而是问她:“那你觉得,现在这种情况如果判处何远征和王硕有罪,这个判决结果的意义在哪?”
“意义?”余薇有些迷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刑事判决的意义无非‘惩戒’二字——既要惩罚犯罪行为,也要让其他人以此为戒,避免犯相同的错误。”秦颂解释,“如果说何远征和王硕的任何一项行为都没有刑法上的可责性,你却要让他们为袁大海的死亡负责,这个案子就算最后胜诉,真的有意义吗?”
余薇终于明白秦颂讲这番话的用意:“所以你劝我撤诉?”
秦颂并未否认:“如果接下来不能找到其他的突破点,我的建议是撤诉。”
副检察长发话,一锤定音。
“你就那么确定我会输给姜郁?”余薇比他晚入市检两年,知道他和姜郁从前的关系,此时很难不浮想联翩,“还是说,你更想让她赢?”
“这和输赢无关,”秦颂依旧面色沉静,没有因为她挑衅式的提问表现出任何不快,“我们的职责也从来都不是打赢官司而已,余薇,你应该很清楚这点。”
“我不清楚!”余薇音调略微升高,掩不住的气愤情绪涨红脸颊,案件已然到了最后阶段,现在撤诉无异于承认此前对案件的把控存在失误,她作为承办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当初同意起诉的是你,现在说要撤诉的也是你,我就跟着白忙一场,替你出头顶包挨枪子儿,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