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衷拉开车门坐在后座,吉普车是敞篷的,符衷刚把季垚接回来的那天也是开着这样的敞篷吉普车把他送回了家里。车引擎盖上涂着白色的编号,表明这是时间局的公车。他们刚驶过一座穹顶建筑时就看到林城正从不远处跑过,他穿出覆盖着野蔷薇和木香的露天走廊,正好遇见吉普车亮着车灯从面前开过去。
魏山华比符衷还先看到了林城,他让开车的汽车兵刹住车,停在了走廊前面等林城跑过来。林城见车子停下了,他顿住脚,立即对着魏山华挺胸打立正:“长官好!”
“你干什么去,林城?”魏山华没下车,靠在车门旁望着他,大声问道。
林城头上戴着船型帽,他首先敬了礼,再回答:“报告长官,我要把资料表交到档案保密中心去!”
魏山华看了看后座还很宽敞,他朝林城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来吧,我们正好要去执行部办公室,正好捎带你一程!”
“谢谢长官!”林城小跑过去坐上车,和符衷打了招呼,两人立刻熟络地聊起天来。
林城的眉毛和眼睛有种天生的寡淡感,他也常常做出些漠不关心的、无所谓的表情,这种寡淡便愈发浓重起来了。路上林城偶尔和魏山华说几句话,他们已经互相认识很久了,直率、胸襟开朗的魏中校比寡言冷漠的林上尉高两个军衔,但他们呆在一块儿的时候没人会觉得不合适。
档案保密中心在指挥部大楼的西南方,林城先下了车,匆匆往保密中心门前宏伟的台阶跑去了。执行部部长办公室所在的楼层灯火通明,符衷去见了部长,魏山华上交了报表后就先行离开了。部长与符衷亲切地交流了几句,这位头发银白的老人摆出和蔼可亲的神色,他精神矍铄、面容红润,时常微张着嘴发出愉快、讶异的笑声。
位于楼层尽头的卫生间亮着暖黄的灯,地板铺有锃亮的波纹大理石,两块明净的镜子镶嵌在榉木框内,一盏黄铜吊灯悬挂在插有天堂鸟羽毛的屏风上方。季垚重重关上隔间的门,靠着门板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浓郁的松香灌进鼻子,胃里顿时一阵急促的反酸,他扶着门干呕起来。
在符衷到这儿来之前,季垚刚在部长办公室里待了好一会儿,无非是做了报告,再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从办公室出来后他就觉得头疼得厉害,惊恐发作之后留给他的就只有疼痛。身上没有带药,他忍得难受只得去了卫生间,想一个人待会儿,等冷静下来了再回家去。
他呕得很厉害,喉咙和舌根抽得生疼,但胃里半点东西都吐不出来。战争后遗症惹得他几个月来都不得安宁,火海烧毁了他的身体,原本驰骋天际的他现在万分惧怕天空,尤其是孤独一人的时候。孤独让他缺少真实感,他很难不通过触摸一个人的皮肤而去领略世界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