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的力气渐渐软了,季垚蹲下去死命卡住自己的喉咙,然后剧烈咳嗽起来。火焰从身后追上自己,背后的伤疤似乎又裂开来,整个胸腔都在恐惧中炸裂,澎湃而来的悲伤直接把他淹没了。
他抱着肩膀缩成一团,泪水从眼角汇聚到下巴尖,在无人之境里低声啜泣着,寂寥的夜幕远远地笼罩着他的身躯。他在迷雾中、在昏晕的波浪中飘来荡去,他闹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
哭了一会儿后他感觉好受些了,像哮喘病人那样急急喘了口气,站起身把脸上的泪痕擦掉。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失眠、惊惧让他一整夜都合不上眼睛。季垚把气息喘匀,挺起肩膀,让自己看起来无懈可击。他知道自己的处境,他要做出一副无所顾忌的样子来告诉所有人他的勇武和健康,告诉所有人自己有一副铁打的心肠!
季垚推开门走了出去,他认为自己该回家了。但当他走出门时,潺潺的流水声溅入了他的耳朵,随后他看见符衷正俯身掬起一捧清水来泼到脸上。
符衷用沁人的冷水冲洗了手和脸,抹掉脸上的水珠之后他猛然发现旁边有人,忙抬起身子来:“长官好!”
“你怎么在这儿?怎么哪儿都能碰见你?”季垚站在敞亮的镜子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会儿,同时也在看镜子里的符衷。他低头把水龙头拧到最大,冰凉的水哗啦啦冲到了手上。
“我被魏山华叫来部长办公室,部长跟我说了些话,关于救援行动的。”符衷擦干净手上的水,观察着季垚脸上的表情,“您怎么了?眼睛都红透了,您是不是哭了?”
季垚沉默着,没回答他。他泼起水来洗脸,动作有些粗重,像是在发泄什么情绪。季垚嘴上不承认,但符衷听他说话时带着的鼻音就知道他一定偷偷在这儿哭了很久。季垚身上的作战服还整整齐齐地穿在身上,表明他从机场离开之后哪也没去。
水流声良久之后才停止,季垚的袖口和领口全都湿透了。他停下了动作,低垂着头将双手撑在白生生的石台上。脸上水痕遍布,分不清是泪水还是自来水,轻盈的水珠正顺着他的下颚曲线一颗一颗往下掉。季垚的眼眶还是滚烫的,仿佛他还在火雨中没有回来。他摆出无动于衷的冷漠表情望着白瓷水槽,通红的眼眶被泪水灼的刺痒起来。
符衷靠近了他一点,声音柔柔地问他:“告诉我好吗,长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季垚关掉水龙头,站起身擦掉脸上的水,像往常一样戴上眼镜摇了摇头:“没事。我没哭,我只是累了,来清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