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逐的车子开进庄园后,停在那棵自从赵匡胤当皇帝起就在世的松树下。松树的纸条被压断了几根,但粗壮、敦实的树干让它稳稳地驻扎在雪地里,分毫不动。
女管家来为白逐引路,提醒她注意脚下的冰块,并及时为她扫去园中小径上的积雪。白逐仍在为“艾布希隆”号沉没的事情痛心不已,她脸上的表情并不快乐,眉间的愁闷挥之不去。
“夫人,这次回来还走吗?”管家在踏上门前檐廊后问,“风暴仍然没有散去,广播里都在提醒市民尽量待在屋内。您看,之前从未有过用处的古董壁炉,此时也生起了火。天太冷了。”
白逐提着皮包,站在大厅中环视四周,玻璃墙面和落地窗擦拭得晶然如新开之鉴,上凹的屋顶用巴黎铜鎏金装饰立柱和拱肋。二楼的某些房间还保留着民国初年的风格,通往上层的楼梯却又恰到好处地诠释了古典主义,梯步上铺着洒金穿花地毯,据说灵感来源于20世纪早期的插画。
别墅自从季家第一代猎场主年轻的时候就屹立在这里了,后面经过无数次修葺、装饰和扩建,形成了今天的规模。花园里种满白杨和榆树,林荫道在夏天的时候往往照应着花园深处的池塘。
“要走,”白逐肯定地说,她甚至没有脱下身上沾着雪花地外套,就这样披挂着满身风雪站在明亮的厅堂中央,“我要到簪缨侯爷的公馆去,日后也都住在那里。”
“噢,那这里要长时间空置了。”管家略带惋惜,她给白逐送来温热的开水,再去把沙发靠垫上的亚麻衬布扯平,不留一丝褶皱,“前几天有一对新人租用了这幢别墅,拍了一组婚纱照。”
白逐转到鱼缸前,低头看看白瓷缸里的清水,还有浮在水面上的莲叶,说:“冒着暴风雪来这里拍婚纱照,他们真是不辞辛苦。也好,给房子增添点喜气,看起来不至于太衰败。”
管家笑了一下,玩笑道:“年轻人似乎都赶着这场风暴在结婚,我总是接到接二连三的租房电话,但都一一回绝了,毕竟这是一幢私人别墅。似乎在他们看来,风暴要把世界都毁灭了,必须得赶在世界末日前把婚结了。”
白逐轻声笑起来,走上楼梯,踩着软绵绵的织金地毯:“我当年结婚的时候,太阳已经不再升起了,整个地球都在长夜中挣扎。那时候我们也没觉得有什么,我们满怀希望,认为空洞危机总有一天会解决。我们不认为这是世界末日,因为人类进化了1400万年,总有办法再继续下一个1400万年。总会有办法的,其实太阳每天都在升起,只是我们看不到而已。”
她上楼后来到太太生前的卧室,推门进去,里面扑面而来一股阴凉的气息,带着木制的家私物什所散发的香味。床榻保持原样,婚纱照还在墙上挂着,厚重的帷幔依旧把窗户遮挡得严严实实,这回连角落的小窗都没有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