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我读书的时候,包括读大学,是要靠大量劳作挣工分的。那时候学校后面就是一望无际的田野,我们就一边读书一边干农活,我是最勤快的那一个。我先去当兵,后来转到了时间局去。时间局是1969年成立的,那年完成了人类史上第一次时空穿梭实验。我16岁入伍,转进时间局的年份是1972年,刚好18岁。”
季宋临平静地说起自己的过去,他蹲在地上把水管抻平,然后沿着田沟排出去。季垚等他把水管铺好了,拧开阀门,卡尔伯启动了自动灌溉,水从管子里喷出来,洒在作物根部。
季垚的鞋子被水打湿了,但他并没有在意,直起身后扶着腰站在碧绿的辣椒中间,看着同样审视着这些绿色植物的季宋临:“这些与你不自在有什么关系?”
农场里漂浮着干燥的沙土味,还有水浸润土地后散发的潮气,季垚沿着田埂走了几步,擦过几朵白色的辣椒花。季宋临微微地露出笑意,抬起下巴,他的下颚和侧脸都很有棱角。他很英俊。
“我有很多难忘的时光,是在田野里度过的。我忘不了那些日子,一直都忘不了。当时,黑夜还没有降临,我有幸经历晨昏的界限。1979年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了他,那年我25岁,他16岁,我们在同一所大学读书。你知道,十年浩劫,76年才恢复高考,什么都可能发生。我和他不同年级,但住在同一间宿舍,那时候是上下铺。”
说完他忽然停顿了一下,季垚问他:“然后呢?他是谁?”
季宋临笑了笑,说:“然后我们就成了很好的朋友,他不嫌弃我年纪大,他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他。我们一起去田野里劳作,傍晚歇工回家时,沿着田埂穿过麦地和芦苇荡。那时候,满天都是朱红的落霞,太阳已经落到了山后面,行将熄灭的夕阳穿过黑麦的麦穗,像金黄色的尘埃那样洒在田里。”
季垚静静地听季宋临描绘他过去的生活,他的声音就像秋天的风,带着露水的凉意,拂过硬得发黑的茅草屋顶。季垚是个很好的听众,至少在这个时候他是。
水快要灌完了,辣椒不耐涝,水不能浇太满。季宋临边说边走到压力计旁边去,看着指针转到正常的区间了,才让季垚去把阀门关掉。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继续说道:“我们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了,然后有很多事情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发生了。后来我先毕业,被时间局特派去成都军区,分别的那天他偷偷来送我,塞给我一包用牛皮纸捆好的沙糖桔。那是1981年的夏天。”
“后来你还见过他吗?”季垚问,他像季宋临一样踩在水管上,把里面剩余的水踩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