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梦到了刚果的雨林。他从没有去过非洲,但是他在夜里梦到了丛林,还有从黑暗的地底升起来的、一缕缕炊烟似的紫色烟雾。他闻到刺鼻的硝烟味,那种味道懒洋洋地漂浮在半空中。林中有一群人坐在一起,符衷数了数,一共九个人。他们像是来自的地狱的鬼魂般坐在那里,然后一个一个站起来,旋即消失在一片浓黑中。
屋外的天空像打翻的墨汁,除雪之外就是翻滚的云层。这片黑暗曾经也笼罩过雨林。随后一道白光无声地穿破云气,像是有什么神迹降临。那光线在空中惊走如游龙,霎时撕裂了整个北半球的天穹。剧烈的白光吞没了城市里一切人造霓虹,那些高楼长桥全都隐入这突如其来的白昼,似乎城市在分解、消失。
符衷卧室的窗帘也被照亮了,他背对着窗户,正陷入醒不过来的昏沉睡眠中。这极为异常的白光在他的窗外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蚕丝一般的光线做了一个温柔的茧,把符衷包裹起来。
当白光消失后,符衷梦里那片紫色烟雾也跟着淡去了。他没有醒,但也没有继续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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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垚穿好作战服,他昨晚又梦见了符衷,梦到了多年前还在读大学的时候。在梦里,他看到自己坐在大阶梯教室的中间,符衷坐在最后一排,再往后就是淡色的窗帘。教室的窗户开着,外面吹进来五月的风,窗帘就随着风起落。这堂是俄语课,一个教室有一百多人,但在季垚的梦里,教室是空的,只有他们两个。
坐在教室里的季垚转过头,看到符衷就在自己身后,隔着几层阶梯。他们对视了几秒,然后笑起来。符衷叠着手,趴在桌上,朝季垚说什么话,他一直在重复某一个词语。季垚过了很久才辨认出来,符衷说的是俄语,他在无声地做一个口形,я люблю тебя,我爱你。
有句话叫“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季垚觉得这些梦一定预示着什么。他醒来后觉得心情稍微好了一点,浑身充满了干劲,仿佛一天就能环游地球一圈。
“听着,三土,你在发什么呆?你要出海我不拦着你,谁叫你是指挥官。”朱旻用文件夹拍拍季垚的手臂,让他回过神,“我不会跟你们一起去的,我要搞‘毒血’计划。”
季垚被文件夹拍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正和朱旻在说话。刚才他一直回想昨夜那个的梦,以至于忽略了朱旻一刻不停的嘴巴。季垚回过神,朱旻还在自顾自说着自己的事情。
朱旻把两张纸从打印机下面拉出来,这两张纸是他刚刚才决定打印的:“这上面写了吃药的方法,免得你滥用药物。还有清洗伤口的正确手法,你应该学着点,好好想想你那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