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垚别过脸,他不想让眼泪被符衷看见。当说起那一段往事的时候,季垚就觉得心里有个开关打开了,悲伤从里面涌了出来。往事是带来的悲伤罪魁祸首。战争给他留下了创伤,但没人能回到过去把业已发生的事情扭转,时间簇拥着他向前走,没有给他回头的机会。
“唐霁以前跟我在一个中队里,就是在非洲反恐的那几年。”季垚说道,他抬手把薄薄的几滴泪擦掉,“他是‘狐狸窝’中队的一员。我们是战友,都认为狐狸窝是最好的,其实一窝狐狸没一个好东西。唐霁......唐霁跟别人不一样,在反恐战场上我们都怕黑又怕死,但唐霁不害怕。他总是自告奋勇地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比如拆弹,他曾在鼹鼠部队服役过,是一名拆弹专家。”
第228章 别来音信
符衷默默地听他讲述,他想在这时多了解季垚。季垚对他来说是个迷。擦干眼眶后,季垚的眼睛还是红红的,他不愿意与符衷对视,因为他觉得自己很狼狈,没有指挥官该有的样子。
季垚站起身,去另一边的柜子里拿出一瓶酒,撬开瓶盖后就喝了起来。他仰着脖子喝了两口,让酒精烧灼了喉咙,给了他一点实在的刺激后,才回到符衷身边去。这次他没有坐下,而是撑在符衷身边,两人就这样并肩靠着桌板。符衷似乎能闻到飘起来的酒香味,就这样浮在他身边,像一阵烟雾。
“那是2019年早春的事,当时我们的据点在肯尼亚首都内罗毕,就位于东非大裂谷的中心位置。我经常登上悬崖,或者开着飞机从上空经过,裂谷底部松柏叠翠、深不可测,那一座座死火山就像抛掷在沟壑中的弹丸。那是个美丽的地方,裸露的山梁、赤道炎热的气候,充满了野性。有一天,大概是三月初吧,我们接到了线人发来的报告,说据点外的主路上发现了炸弹,但是拆弹部队没来得及赶到。于是唐霁就自告奋勇地去了,他和另一个人——也是狐狸窝的人,一起去了那个地方。”
季垚没有马上说下去,他把酒瓶放在嘴边,喝了一大口,吞下去后他就这样挨着符衷,一言不发。符衷扭头看着他的侧脸,季垚的神色恢复了平静,符衷在他的额角看到了一条倾斜的疤痕。
酒精让季垚的胃里有点热,就像饿极了之后会产生的烧心的感觉。但酒精让他好歹舒缓了一点紧绷的神经,让他意识到自己处于哪里,那些伤痛只不过是回忆。
符衷按着季垚的手,他们十指交扣。符衷没有打断季垚,他只是想让季垚自己来决定要不要继续说下去。符衷想着季垚刚才讲的故事,那些话仿佛还留在空气里没有散去,寂静的氛围中好像只剩下了这个故事。符衷想到了非洲,想起了丛林和烟雾,梦境和现实交织在一起,一切都显得十分虚无。
片刻之后季垚继续说了下去,这确实是个好故事:“唐霁刚离开了不久,盟军驻点就遭到了袭击,多半是肯尼亚当地的恐怖组织和武装分子。他们包围了盟军驻地,进行猛烈地攻击,要知道,当时那个驻点并不是大本营,里面只不过有几支小分队,当然也包括狐狸窝中队。遇袭后,我们立刻联系了盟军位于亚的斯亚贝巴和摩加迪沙的快速响应部队支援。在请求空袭后,一名22岁的中尉报错了坐标,飞机飞到正在拆弹的唐霁头顶,扔下了炸弹。”
紧接着他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而是一直不停地喝酒,但符衷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季垚望着前方,眼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