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回答让符衷很满意,不过也只是暂时的。符衷站在防护玻璃外面,他看到有人从病房里出来,两个护卫押着一个被套上了病号服的人走出来,后面跟着几个医生。符衷认出了那个病号服是谁,他脸上的比萨饼酱料倒是被洗干净了,鼻梁上打着药。这副模样有点狼狈,但他看起来仍旧是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他完蛋了,符衷心想,他这样就差不多了。
“嗯,就把他关在隔离区里,痊愈之前不许放出来。”符衷说,他看着护卫押着人转过楼梯下去了,于是挪开视线,准备离开这里。
但是医生加了一句话:“他恐怕痊愈不了。”
符衷想离开这里的心思被压了一点下去,但他没接茬,就这样看着医生。
医生抿唇犹豫了几秒,说:“虽然我知道咱们这儿来了很多权威的、有经验的传染病专家,他们也对这个病进行了研究......但你知道,发病时间没有规律,有的感染者在路上走着走着就直接爆裂了。很多医护都已经被那种血肉横飞的景象给吓住了,这毫不夸张,因为我也亲眼见过。不是说我信不过专家,我就是觉得......赶不及,时间在和我们赛跑,我们追不上时间。你能明白吗?”
“我能明白。”符衷点点头,“时间在和我们每个人赛跑。我以前也在时间局里工作,我能明白你的意思。”
医生撑着腰,扭过头眯起眼睛看着走廊上来来去去的人群,有个鼻青脸肿的人坐在椅子上一边哭一边说话。穿橘黄色衣服的人正拿着水桶和拖把在清洗地面上的大片血迹,而另一边的墙面上则四处是飞溅的血水,两名带枪护卫一人抬着尸袋一端,很快地走开了。符衷知道尸袋里有什么。
医生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又没说出来。他转身朝符衷摊开手比划了一下,想让他看看防护玻璃这一头的医疗部的情况。医生说:“席督察能明白我们现在的处境吗?”
“我知道监测平台里正在发生的一切,我也能理解你们的现在心情。不用担心,医生,我会处理好的,所有人都会有个光明的未来。”
“我们不想未来,督察,现在不是想未来的时候。我们需要的是疫苗,或者痊愈患者。但现在我们两者都没有,我们什么都没有。”医生的眼睛里忽然涌上了水光,仿佛是被符衷的话刺激到了。但他没让泪水流下来,透过他的防护服面罩可以看见他此时正在极力克制情绪,下巴绷得紧紧的,腮帮的肉也鼓了出来。
符衷从他脸上扫过,他不太敢去看医生的眼睛,流泪的人总是让他感到心慌,这种慌乱感会把他压得喘不过气。符衷眨了几下眼睛,他扫视着医生背后的景象。那个鼻青脸肿的人被另一个护士领走了,橘黄色衣服的清洁工收拾好水桶就离开了这里,所有的痕迹都被抹掉了,除了墙上的血。那些血就是证据。灯光还亮着,灯光照亮的只有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