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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有归处 秦世溟 1024 字 7个月前

符衷点点头,伙计欢快地吹了个口哨,低头在许可证背面敲了一个章。符衷注意到他脸上长着淡淡的雀斑,从两颊到鼻梁都是这样的斑点。伙计把符衷的证件从窗户下面的洞里递出去,伸出五指朝他摆了摆手,用乌斯库达尔语说了句祝福的话。但符衷没有马上走开,他把证件放回衣兜,看着岗亭里的人一直冲他笑,说:“你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伙计耸了耸肩。

    “核弹正朝我们飞奔而来,你怎么看起来还这么快乐?”

    绿色的眼睛眨了眨,说:“因为诗人萨迪曾经写下一行诗,说‘整个世界都充满那样的狂舞和欢欣’,我觉得他是对的。”

    符衷哦了一声,他听懂了这个人的意思。萨迪诗人用一生去观察尘世的美,他也能比常人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这个世界的本质。岗亭里的伙计打开了音乐,开始放起了Charlie Parker的萨克斯曲。符衷觉得这个人确实像个诗人,他的想象力和他的猫一定会像马一样插翅飞翔。

    回到房间后,符衷关上门,迎接他的是屋子里禁闭的百叶窗、清淡的香水味和朦胧的探照灯光晕。符衷摸了摸额头,还有些发烫,体温没有降下去。后脑有些发疼,不过是一阵一阵的,就像海浪拍打着伊卡洛斯掉落的那片海岸。符衷给自己调了一杯糖水,打开灯后在柜子里找出几个药瓶,倒了几片药在手心里,就着糖水吞了下去。

    他头很晕,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还有半小时可以休息。符衷看了眼电脑上发来的动态报告,然后脱了外套躺在床上打盹。枕头很软,他闭着眼睛,沁凉的寒气慢慢袭来,符衷能感觉到手脚在变凉。阖上的眼皮是滚烫的,灼人的寒冷把他烘着,耳畔传来飞机引擎的呼啸声。和无人机作战只是不久前的事,现在却觉得已经过去了许多年。

    符衷做梦了,梦里的天空是干萎的玫瑰色,就像穆斯林从头裹到脚的长袍。他又梦到了季垚,他站在纯白的海岸上,海水散发着西瓜和柠檬的味道。耀眼的太阳、深邃的海湾、帆船的桅杆。当他梦到与季垚相关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变轻了、变小了,像柳树飞舞的白絮,时间在他的梦里没有意义。

    所有与季垚相关的梦都散发着灼人的热浪,盛夏、赤道、阳光,杂花生树、鸟鸣啁啾。似乎这些象征物组成了季垚本身。只有强烈的光线能让人触碰到世界的真实,当阳光像利剑一样把眼睛刺瞎,那一瞬间看到的才是真正的奥林匹斯山。雄鹰飞临蔚蓝色的停泊港上空,马尔马拉海中长出了一棵巨树,季垚就从那海水中走来。

    惊醒后,房间里回荡着滴答声。钟表告诉他,他只睡了不到十五分钟。符衷坐在床上揉了揉眼睛,黑暗里住着无边无沿的孤独,他醒来后觉得自己更爱季垚了。他听到广播里在说核弹已经被激光武器摧毁,很轻很淡地笑了笑,把头埋在膝盖上。核弹飞来前,符衷没有觉得有一丝紧张,他只想躺下来休息,在梦里和季垚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