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秘书手中接过军帽,戴上,方正齐整。如果是在他年轻的时候,他常常是最叛逆的那一个,他帽子歪戴,靠在坦克上逗猫。符阳夏的帽子已经很久没有歪过了。
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办公室,他的眼中忽然有些缅怀和眷恋,符阳夏在某些方面是一位先知,他预见了所有悲伤,但他仍然要前往。秘书在身后把门关上,窗外的老树正在吐露新芽。
在遥远的西北,巴音宝格德山下,在符阳夏看不见的地方,小雨沾湿了李重岩别墅的窗户。当初这座别墅的设计师知道李重岩喜欢听雨,他在屋顶上留下了一番精巧的设计,雨水顺着侧檐的凹槽汇成一股,在檐口流下,下面砌着阶梯状的金属砖,雨水滴落在上面发出的声音,就像是在诉说一个秘密。墙下种着牛蒡,在这种地方,芭蕉活不长久。
李重岩还睡着,睡梦中稍稍能缓解一些病痛,这样一位刚强的老人,此时看起来了无生气。电视屏幕他没有关,页面突然跳转,插进来一段紧急新闻,说是“墨尔本机场发生重大爆炸”。
记者仍在镜头前描述当时的场景,她站在一处天桥上,背后不远处就是滚滚浓烟,期间还发生了不少小爆炸。记者还提到了“一架属于中国公民的公务飞机同时被炸毁”、“一架澳航飞机起飞后在空中爆炸解体”,镜头拉近后能看到草坪上七零八落的碎片,火势仍未得到有效控制,消防兵在火场里奔跑。
而这些李重岩并没看见,在他遥远的梦中,人类尚未超越光速,连艾滋病都才刚刚发现第一例。这个世界正在发生的暴动都与他无关,如果他睁开眼睛看一眼,说不定他就能认出来,那架只剩下残骸的公务机,就是符阳夏所拥有的。人类总是追求虚幻的梦境,从而背离了现实,很多事情就是这样被耽误的,很多人就是这样被错过的。
而他没有醒,雨声滴落进房间,像是在抚慰谁疲惫的心灵。在这样的雨水里,仿佛明天西北的山峦全都披挂上绿意,太阳即将从天际升起,站在山头望去,能看见贺兰山白色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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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境内,贝加尔湖基地,暴风雪正从更北的北方吹下来,气旋中心的低温已经低于历史最低值,其中还发生了飞机因为燃油被冻住然后被雪深埋在上扬斯克山脉的事故。
唐霖站在山体平台的玻璃挡板后面,看外面的大雪把湖面和陆地连成一片,素来以坚韧不屈著称的红杉和雪松因为暴风而东倒西歪。贝加尔湖很少遭受这种极端风暴,这里的天气向来温和。
他的手机放在耳边,唐霁穿着平常的西装,外面照例套着风衣,这样的服装与外面的风雪不相称。他听了很久的电话,没有开口,不知道对面一直说了这么久,还是两边都在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