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日,玉姝都待在寝殿内无甚动静。
其间,银珰入殿给她送了午膳与早膳,最后都是没用几口便收了出来。
及至沉夜时分,玉姝从净室出来后,银珰为她绞干满头乌发,熄灯撂帘,服侍她歇下后,自己才躬身退去外间歇下。
整座重华殿陷入阒寂里。
锦帐内,一抹窈窕身影缓缓坐起,子时将至,女郎羽睫扑簌而垂,她侧首凝向锦帐之外。
一叶菱窗吱呀推开,熟悉的香气在殿内不断漫延。
半刻钟后,玉姝拂开帘帐,从床榻起身,她早已拾掇齐整,此刻穿了鞋袜,便径直外殿门处走。
这阖宫上下都燃着香。
是玉氏一族用以防范的迷香,与萧淮止下的神息不同,此香味同柑橘,不伤身,却会令人极度嗜睡。
而玉家人自幼便已种下预防的毒株,并不受用。
推开殿门,廊道刮过一阵夜风,玉姝抬目镇静地看向门外之人。
一袭黑色劲装的男人提着一盏雕花灯笼,朝她走近后,躬身揖拳道:“属下见过少主,少主受委屈了。”
烛光照着女郎姣美的一张面容,清凌凌的乌眸里闪过冷意,玉姝沉默着颔首,提步越过他,余光却瞥见了他手中灯笼的雕花纹路。
皇帝寝殿用的宫灯。
一件件的证据都摆在她的眼前。
“家主在何处?”她压着嗓音问。
崔二道:“家主……在崇明殿等您。”
“我知道了。”
——
玉姝踩着一路月光,同崔二走小道至崇明殿的玉阶前。
抬目望着眼前冗长的玉阶,玉姝深深吸气,提起裙裾踏上台阶,每走一步,前方宫殿的光束便刺眼一分。
门外立着几名宫人,见她之后,垂首去开殿门。
殿光千束刺向她的眸底,玉姝半敛着眸,屏息走入殿内。
甫一踩上这处花砖,殿门便已阖上,玉姝侧身,清凌凌的目光望向背对着她的那抹影子。
一旁身着明黄龙袍的皇帝举着鎏金酒樽,提步走来,弯眸看向她,声音泛着笑道:“玉家主,二娘子来了。”
那抹影子侧身朝她看来。
四目相望,真相已解。
玉琳琅冷淡地瞥了眼皇帝,道:“还请陛下给我姐妹二人单独说话的时间。”
皇帝挑眉,抬手示意身后的宦官扶他,随后点头无所谓地道:“好!依你,朕出去瞧瞧月色!”
说完,他俊眼睨过玉姝泛白的面容,低声一笑,便朝殿门处走。
殿门开合,二人之间便只剩下静流空气。
“小姝,你受苦了。”
她终于想起了宿州那夜,她也说受苦了。
玉姝看着眼前的女人,却觉得无比陌生,她朝后退了半步,乌眸里满是抗拒与不解,嗓子痛得她想哭。
她默了几息,声音艰涩至极,问她:“为什么?阿姐为什么连我也算计?”
你既与皇帝联手演这一出好戏,那我又算什么?
但凡,你说一句,需要我也好。
玉琳琅见她此刻模样,心中稍顿,走上前一把拉住她发颤的手,语气歉疚道:“小姝,很多事情你不懂,阿姐是不该这样,可是我没有办法了,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是吗?可是你明明有那样多机会的。”
她的声音很轻,可整座宫殿只有她轻轻的声音落下。
少女眼尾瞬即泛起薄红,湿洇洇的眸光睨着她。
在宿州,你就可以把我带走的。
但是你没有啊。
玉姝抽开了她的手,眼底泛着倔强。
“小姝,你确实应该怪阿姐。但你放心,从现在开始,阿姐定会全心护着你的。”
玉琳琅此刻的眼神何其真挚。
可是她最需要的时刻,她错过了。
二人静默数刻,玉姝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提着裙裾,转身便要离开此处,倏地,衣祍被她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