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思绪一转,菀音出了诏狱,那么霍铮……或者说,萧淮止会如何?
她被积压的情绪,沉了数日。
此刻再去想,心中却是觉得发麻。
玉姝紧锁黛眉,看向菀音问道:“牢中何人在替?”
菀音瞥过她眼底的闪烁,嗤笑一声,径直坐向她身侧的罗汉榻,从容道:“自然是,玉家主与皇帝已经将萧淮止的人撤了。”
“二娘子,你这般聪慧,怎会猜不出来呢?”
猜到真相和被旁人戳破真相是不同的。
搭在扶手处的纤指微蜷,指甲掐进了掌肉中,痛意丝丝袭来,都说十指连心,果真连心都微微抽疼着。
“他们想要对萧大将军做什么?助皇帝夺权?还是——”
思此,那张未施粉黛的面容上一片雪白。
玉姝抬手捂住了心口处,额间泛起湿意,目光凛向菀音。
“二娘子,菀音只是奉命来保护你罢了,这朝堂之间的争斗,我可什么也不知道。”
“保护我?还是看着我?”玉姝浑身气血都在翻涌。
见她脸上全无血色,菀音轻叹一声,心生一丝恻隐,眼波转着倏定于门帘处。
玉姝还未反应过来,银珰已被菀音擒至眼前,以襟带捆紧双手。
“二娘子,你与你长姐之事是你们二人的私事,但我是奉主人之命来护着你的。”菀音将四面窗牖关紧后,才正色道。
“你……将她放了罢,银珰是个好孩子。”玉姝眼穴生疼,不愿再多去问谢陵沉管自己作甚,只扶着头,半阖眼皮。
“二娘子,这丫头是那姓萧的眼线。”菀音拧眉,脑中一转,忽又定睛凝向玉姝,犹疑开口:“你……不会是……”
玉姝眼皮一抬,漆黑清亮的眸珠与她相望,她想开口,话到嘴边,胃里却猛地一绞,玉姝腰肢往前倾,抬袖掩唇,堪堪顺下一口气。
“少主!”绿芙极快地扶住玉姝摇摇欲坠的身子。
——
雍都城外。
萧淮止自率领大军抵达边防雍都之时,一连三日都是阴云密布。
据金国边境的探子来报,这几日并无异常。
但越是宁静,便越是风雨即至。
边塞的夜,黑得极早,还未至晚膳时分,便已是浓云滚滚,黑幕将至。雍都烽火台处,燃燃烽火照出男子长身挺拔如松,一袭玄锦劲袍,鬓角如裁,高鼻深目。
萧淮止漆目眺望着城外那一片黄沙戈壁。
身后温栋梁已至,他揖拳回禀道:“主公,裴先生说有事要与您商议。”
“孤知晓他想说什么。”萧淮止道,“你先吩咐下去,今夜孤要率一队精兵夜探金人大营。”
“主公是要去亲自率兵?”
“今夜,他们一定会行动。”
萧淮止凝注着远方那一片白茫茫的营地,想起了一人的面容,漆目里瞬时多了几分阴沉。
温栋梁刚退下,楼间便迎来了正拖着病的裴如青。
二人颔首见礼,裴如青掩唇咳嗽几声,慢步走向萧淮止,声音透着沙哑:“这么多年,也就你这样又臭又硬的石头,才会追着一条线索死不放手。”
“追到了,不是么。”萧淮止侧目瞥他,烽火台高台篝火瞬燃,照清了男人晦暗阴邃的眼。
裴如青喉间一噎,无奈地觑他一眼,复又与他一道凝向远方,沉声道:“清则,师父他可能……”
萧淮止眉目敛入暗影中,冷了语气道:“裴如青,我说过,不准再唤这两个字。”
“好,你不让我叫萧清则,那我问你,你如今又在作甚?你想寻他,还不准我唤他为你取的字?”裴如青气得嗤了一声,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睨过身侧之人,又继续说:“我就叫!萧清则,萧二郎!”
他这般闹了几声之后,身旁却陷入良久的静默中。
裴如青抬眼觑了过去,便见萧淮止一手紧紧抓住城墙青砖,一手紧按着心口,冷峻的面容苍白几分。
他一愕,紧皱着眉,朝他道:“喂,萧二,你不会被我气出心疾了吧?从前你也不这样弱不禁风啊!”
萧淮止长眉蹙起,睥他一眼,缓了片刻后,才松了城墙,直挺背脊,没搭理他,转身便步履略沉地离开烽火台。
行至城楼下,萧淮止敛眉,沉思着方才之事。
那一瞬间,他为何会突然感到几乎窒息。
这几分疑虑埋入心中。
及至夜空挂上悬月之时,萧淮止将眼前菱窗阖上,转身踏出府门,温栋梁已率兵于门前静候。
“主公。”
萧淮止颔首,从温栋梁手中接过缰辔,扫了眼后方骑兵,玄黑袍角一翻,男人踞定马背,眉眼肃冷,命令道:“即刻出发。”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