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燃燃烛光,他不禁想起心中记挂的那个女人。
寒毒。
偏偏是寒毒。
毒意浸得太快,他此刻便已觉得有些焚心之痛。
男人鬓间淌过如雾汗珠,洇湿一双斜飞长眉与睫羽。
而营帐之外。
裴如青拉住温栋梁的小臂,神情冷肃,道:“咱们虽接连赢了两次胜仗,但,清则此番必逢大难了,这世间,没有人比李祁年,更为了解他了。我与萧清则这身本事,全是受他传授。”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雍都粮仓被毁,是金人安插在雍都的暗桩干的,此事之前萧清则便有命我提防,但我还没入城,他们便已先下手了,我适才没给他说,他中了毒……”
温栋梁心中一冷,又赶忙问道:“我们的人何时能到?”
“约要三至五日。”
“三五日……”
谈话间,前方一名士兵满脸急色地行至二人跟前,躬身揖礼道:“裴先生……雍都出事了……”
裴如青深吸一口气,领着二人离营帐远了几里后,才命士兵道明原委。
原是掌灯时分,雍都已有朝廷之人押运粮食入城,刚将粮食分发下去,晚间便已有百姓暴毙家中。
“事情就是这样……裴先生,雍都此时已没人敢用朝廷发的粮食了……”
裴如青抬袖咳嗽几声,平缓气息后,镇声问:“派放粮食的那名官员,可有羁押?叫什么名字?”
“那人并无官职,但身上携有……携有……”
听到此处,温栋梁已是勃然大怒,厉声道:“携有什么?!”
“携有天子令牌……此人姓崔……”
不远处的一截营帐倏然拉开,士兵一抬眼便对上帐内那双乌沉沉的冷目。
一切都明晰起来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破绽百出。
男人轻声冷笑一下,侧首间,低咳一阵,淡淡道:“温栋梁,去雍都将人带到孤面前来。”
长夜深寂,那方营帐垂下,帐内烛影晃过男人沉冷俊容,他握拳的手背青筋突起,蜿蜒而上。
——
上京城,京阳宫。
崇明殿内烛火辉煌,歌舞升平,廊间,玉琳琅站于殿门前,便已能听见里面的嬉笑之声,她眉梢一拧,瞥过一侧笑着迎她的内官,心下不适至极。
待殿内推开,映入眼底的便是李承晏左拥右抱着美艳舞姬的姿势。
他面色洇起一片潮红,仰脖饮着舞姬喂的酒。
玉琳琅刚提步走入殿内,便是扑面而来的酒靡气息,她冷着脸睥向年轻的皇帝。
“陛下叫臣来此,便是看这些的吗?”
“你急什么?朕这不是高兴吗,你我大业将成,朕还不能高兴了?”
李承晏抬眼朝她望去,所谓灯下看美人,他这满殿烛光都映在那一张冷艳至极的脸上,李承晏倏尔弯唇,起身一把将身旁两名舞姬拂开,明黄色的冕服在花砖上摇摇晃晃,一步步走向玉琳琅。
他抬指欲抚她的侧颊,玉琳琅眼底闪过厌色,侧身躲开他的手。
“琳琅,朕喜欢你,封你做皇后如何?此后,你与朕一并看这大好河山好吗?”
玉琳琅心中冷嗤,瞥过皇帝醉醺醺的脸,嗓音清冷道:“陛下若无事,臣先告退了。”
眼见李承晏伸手欲再度碰向自己,玉琳琅实在忍无可忍,掀袖“啪”的一声,打在他的手背处。
骤然间,满殿歌舞倏停。
二人四目相对,气氛一度凝滞。
李承晏阴恻恻地盯着她,半晌之后,牵唇一笑,身子往后一倾,一旁候着的一名内官赶忙上前将其扶稳,又抬首朝玉琳琅讪讪一笑道:“奴婢扶陛下先去歇息。”
“哈哈哈哈,朕很快就会是大梁真正的主人了!”
李承晏放声大笑道:“琳琅,朕给你放一城焰火,你要记得看啊!”
“陛下……您该歇息了。”宗齐紧皱眉心,低声唤着他。
闹过一番后,殿内舞姬乐师纷纷退下。
玉琳琅自金殿而出,殿门外候着的侍卫赶忙上前为她递上一张锦帕拭手。
夜风拂过檐下,玉琳琅心中却如擂鼓,甚是不安。
她侧眸瞥过身后那座宫殿,想起方才小皇帝的话,道:“务必让崔二快些行动,我总觉得心中难安,就怕这小疯子将我的计划打乱。”
侍卫低首应声,玉琳琅凝着天上夜色,默了一瞬,又问:“霍将军在诏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