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盯着那小猫,忽然心生一股同病相怜之感。
想当年,她也年幼不懂事,没了娘又失了爹,脆弱得一捏就死,傍着谢慈的那一念善心活了下来。
倘若她也是只猫,此生该何去何从呢?
——不能忘了自己是谁。
——不能忘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芙蕖最近闲着没事就悟这两句话。
悟着悟着反倒在牛角尖里越钻越深了。
她现在不仅不知道自己是谁。
更不知自己这一生到底是来世上干什么的。
午夜子时气血涌动,心烦意乱的时候。
她才偶尔能想明白。
——她是个人。
——她活着就是为了死的。
想开了这一切,她便能放下心思,昏天暗地的睡个好觉。
结果睡饱了一睁眼,又陷入了混沌的死循环。
芙蕖在六岁那年,为了保护一只幼猫,宁可将自己的头放于铡刀下。
如今,她瞧着憨态可掬格外讨喜的小猫,面无表情的从地上捡起石子,将猫赶走了。
不能救,她想。
死在少不知事的年纪才是终生幸运。
她如果那时候死了就好了。
芙蕖在客栈中又闲了几日,寻思着出门再打听一些消息。
然而,刚推开门,走了不远,瞧见房屋后的花草里躺着一团毛茸茸的物什,整个人猛地在原地僵住了。
是前几天出现在她房门前的那只小奶猫。
芙蕖看着它一动不动的模样,心里咚咚直跳,知道多半是不好了。
她上前蹲下捞起小猫。
它的身体僵硬的像块石头。
死了。
芙蕖使劲眨了眨眼。
她明明很想哭,但眼中却干涩得像龟裂的旱地。
浑身的血冲到了她的头上,鼓动着她一阵一阵的眩晕——“我拿石头赶走了你……你恨我,你报复我……所以你要死给我看是不是?一定是……你就是故意的!”
店小二清晨绕着院子清扫时,见到了蹲坐在草中喃喃自语的芙蕖。
小二哥上来就从背后拍她的肩板:“哎,客官,您这是怎的了?”
芙蕖因今日要出门办事,所以做了利落的打扮,从背后看,有几分男女模辩的意思,也是她一回头,店小二才注意到这是位姑娘,心知冒犯,正打算致歉,一眼瞧见她手中托着的死猫,顿时惊呆了:“客官,你你你……你把小黄掐死了?”
芙蕖浑浑噩噩不做反应。
店小二也顾不得失礼不失礼了,扑上来就扒芙蕖的手:“撒开,你给我撒开……”
芙蕖经过他的触碰,感受到了正常人身体的温度,蓦地回神,低下头,才惊觉她的手,早已不知不觉钳进了小猫的身体里,将它弱小的身体攥到了变形。
芙蕖立即松手。
店小二抱着他的小黄愤恨地瞪着她。
原来是有主的猫。
可有主怎么会死在外面呢?
“你没照顾好它。”芙蕖对那店小二说:“你为什么要弃了它?”
店小二只觉得莫名其妙,他已认定是芙蕖搞死了他散养在院里的小黄,没想到这一个姑娘家如此不要脸,手段残忍不说还倒打一耙。
他也是年纪小,压不住气盛,撸了袖子正打算和她理论。
芙蕖的袖中滑出刀锋,闪着寒光架在了他的颈前,再次一字一句的问道:“你为何弃了它?”
店小二脸上的气愤渐渐淡去,被恐惧取代。
他意识到自己有眼无珠惹到狠人了,哆嗦道:“不、不……我不是……”
芙蕖逐渐逼近的那双眼镜里,其实并没有那种穷凶极恶困兽犹斗的狠厉,毕竟她是个女人,还是江南温柔乡和富贵地里养出来的女人,一身的柔软,把所有的尖刺都吞在了肚子里,杀人也是无声无息的动手。
仓皇间,他一声大叫:“杀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