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音落下,车辆也随之停下。
黎昭昭从车上下来,在陈心雅期望温柔的目光中走过去,抬手敲响钢琴老师的家门。
陈心雅并没有察觉到女儿今天的异样,反而觉得今天的女儿似乎变得比昨天更为出色,脊背挺直一言一行都变得更有气质。
但她不知道,刚进钢琴老师家里,黎昭昭就借口去了洗手间,再难以克制心中的反胃,撑着洗手台痛苦地干呕。
这个煎熬折磨的过程一直持续到钢琴老师担忧地敲门询问,黎昭昭才强迫自己停下来。
她抬起头,看向镜子里脸色惨白如纸的自己,看到那双充满了恨意和厌恶的眼睛。
水龙头里有水流哗啦啦穿过细瘦白皙的手指,那是一双特别适合弹钢琴的手,短短一年,再也看不出曾经在另一个家里被生活磨出的粗糙细茧。
黎昭昭从自己脸上收回目光,垂下眼,也掩住面上阴郁的神色。
黎家,折磨了自己一辈子还不够,现在自己竟然还要重蹈覆辙吗?
这辈子吴音应该比自己先觉醒记忆,否则不会这么早就交换回去,所以吴音上辈子口口声声说她讨厌吴晚讨厌那个家,最后相比起来,竟然也最厌恶回到黎家吗?
否则怎么会迫不及待将身份挑明交换?
以至于让自己失了先机。
吴音在挣脱命运既定的轨迹,那么自己呢?自己又该怎么办才能挣脱黎家那张巨大且布满毒丝的蛛网?
还有棉棉和云阿姨……
这辈子她绝不会再任由上辈子的那场大火将棉棉的人生摧毁,棉棉就该永远快乐永远阳光灿烂,而不是出门都需要戴墨镜和口罩,穿长袖将浑身皮肤遮掩的严严实实,从此再也不能踏足校园。
总有成年人高傲的以为几岁的孩子不懂事不记事,可以任由他们搓圆捏扁,又或者是如同木偶一般被他们操控着一举一动。
黎家夫妻两人就是最典型也最高傲的蠢货。
在他们二话不说甚至连询问都没有,就将她的东西全部扔掉后,黎家就注定是黎昭昭的仇人了。
更何况他们加诸在她身上的一重重枷锁和束缚,黎昭昭即使在他们倾注的金钱的帮助下变得更下优秀,但他们注定得不到她任何的感恩。
只会引火自焚。
……
“你今天的水平远超平时,情绪也特别饱满,简直完美!”钢琴老师惊喜地夸赞黎昭昭,她没想过短短几天时间,这个孩子的进步竟然会如此之大,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奇迹!
“谢谢老师,我还有很多需要进步的地方。”黎昭昭柔和地笑笑,并不因为对方的夸赞而得意自傲。
然而这样谦虚的态度更加得到了老师的夸赞。
对方甚至要亲自送她下去,对等在车里的陈心雅再次大肆夸奖一通黎昭昭的进步和优秀。
黎昭昭坐在车里,听着两人各自满意的交谈,闭上眼,将眼中的晦暗尽数收敛。
等老师走了,陈心雅调整情绪,满意的对女儿说:“你今天表现的很好,想要什么奖励吗?”
说完,还不等黎昭昭回答,她又话锋一转:“正好过几天赵家有一场宴会,你好好准备一首曲子,到时候可别让爸爸妈妈失望。”
“赵家的宴会?”学校走廊上,吴音看向黎昭昭,冷笑道:“我当然记得,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你知道黎家为了让我能在那场宴会上弹出最好的水平都做了些什么吗?”
她问完,也不需要黎昭昭的回答,反而径直陷入更加遥远的回忆。
那是她即使掩埋在回忆深处,也绝对不会随着时间磨灭的记忆。
那时候她还是黎高阳和陈心雅的女儿,还没有面临即将交换人生的转折点,但她并不开心。
赵家的能力远比黎家更大,因此黎高阳也是需要去攀附赵家的关系的。
甚至赵家宴会上邀请的那些各界名流许多都是黎家所想要交好的。
但黎高阳和陈心雅自己给不出更多的好处和他们进行交换,他们打算让吴音给赵家过生日的小少爷弹奏钢琴获得好感,然后慢慢打好关系。
但吴音并不擅长钢琴,于是为了达到目的,早两个月她就被黎家夫妻两个安排好了作息时间表。
从早到晚,至少要在老师的教导下在钢琴面前弹满八个小时。
他们不会考虑一个七岁的孩子坐在钢琴前八个小时坐不坐得住,不会考虑八个小时高强度的练习会不会对孩子的手腕手指有多大的磨损伤害。
与此同时,吴音其它的课程也不能落下,所以那两个月,每一天她都只能睡大概五个小时,每天都要在钢琴前按动琴键八个小时,除了上厕所和喝水,没有任何空余的时间。
钢琴不仅需要手指技巧,还需要投注充沛的感情,但黎家夫妻两人的高要求高标准逼迫着年仅七岁的吴音在钢琴前逐渐麻木,最后甚至失去了基本的音感。
即使钢琴老师一再对黎家夫妻二人反馈建议不能这样,但他们并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会用不满失望的目光不断刺激七岁的孩子,问她为什么做不到?问她为什么要让爸爸妈妈失望。
最后吴音手指受伤,不得不终止练习,甚至不愿再碰钢琴。
而那场宴会,黎家夫妻为了惩罚吴音不听话不努力,再次将她独自留在了家里,甚至不让保姆给她吃饭,说要让她自己好好反省。
从回忆中抽身,吴音看向黎昭昭,语气不明地说:“不过这对你而言应该很容易吧,你那么优秀,从来可都是他们炫耀的资本。”
黎昭昭听得出她话里的刺,却没在意,只是说:“谢谢,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说完准备离开,然而很快被身后的人攥住手腕。
“等等!”
吴音拽住她,等她侧过身回头时,沉声询问:“你也重生了对不对?”
“是又如何?”黎昭昭冷冷清清地抬眼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