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着他要辩解,连说辞都替他想好了。谁知他却不辩白,将那团帕子攥在手里揉搓,似笑非笑地睨她,“那你有么?”
翠荫密盖,线光挹眼,梦迢倏地被他望得心里有点不安。她转过背,朝葡萄架里头走,掐了片叶拈在指间,隔了会,把脑袋稍稍垂了几寸,“实则我下剩只欠人家四十两,我朝你多说了十两。”
董墨在后头踱步,踩着软软的黄土,如陷云端。他的眼追着她的背影,没吭声。梦迢在前头斜了斜眼,纵使看不见他,她也猜得到,他心里是有些动容的。人对好人过度严苛,对怀着苦衷“作奸犯科”的人却会格外怜悯,尤其还是位美人。
她背着他无声地笑了笑,用凄清的嗓音,编造苦衷,“我想着玉莲该议亲了,想攒些钱给她做嫁妆。对不住,钱多少我都会还你的。”
至少她坦白了句实在话,她想要钱,她的目的这样简单,只是想哄骗他的钱。董墨略略放心,他抬手摘下串葡萄,自在地转了谈锋,“要多少?”
“啊?”梦迢发着蒙扭头,他扯落了一些枯枝败叶,撒了梦迢一头灰。她才晓得他是说葡萄,忙缩肩缩背地躲,“你吃多少就摘多少。”
“你们呢?”
“我们也吃不了这些呀。要不你全摘了吧,你家人口多,摘回去给丫头们吃。虽不值钱,可再不摘,只怕就掉光了,反倒糟蹋。”
旋即扯着嗓子喊:“玉莲!拿个篮子来!
前后招呼梦迢的丫头就只那一个,董墨晓得她们俩说得上话,便道:“她叫斜春。”
梦迢惊了惊,想起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扇动着睫毛打量他,“你起的这名?”
那睫毛上挂着一点枯黄的碎叶,董墨稍稍踟蹰,抬手去摘,“我娘起的,是我娘自幼派给我的丫头,一直服侍我。”
梦迢未躲,只把眼皮轻轻阖拢,待他的手离眼,她睁开眼别有深意地笑,“噢……自幼服侍你的。”
董墨领会意思,直勾勾地拿笑眼回望她,“她已配人了,丈夫就是跟我一道来的管家。”
叶影沉沉,摇动在两人的脸庞,肩上,衣与裙上。梦迢在迷离破碎的光影中俏丽地旋了个身,继续往前走,“谁说这个了。”
再往前两步,险些撞到院墙上。她心上很有些发窘,又陡地转回背。要打他身后钻出去,可惜泥道又窄又软,有些落不稳脚,她面上极其自然地抬他的胳膊,匆匆从他胳膊底下滑了过去。
葡萄全摘下来,填满一篮子,梦迢嘱咐叫回去拿井水镇着,能存放个两日。董墨哪里缺这点果子吃?可他没推拒,提着篮子辞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