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墨没松开,冰冷冷的将她攥紧了,神色澹然,“你也凉,我也凉,握一会兴许就热了呢?谁说得准。”
梦迢却想起孟玉来,朝天际瞭望,不知他的金戈铁马有否救出美人?世上最不缺为人称颂的英雄救美的传奇,倒没几个留意狼狈为奸的惺惺相惜。
她哀默着,小心翼翼踩着小径上的苔藓,显得脚步格外轻盈,脑袋却是低垂着的。董墨拉着她,并没有感到亲密无间,反而似拽着个千金的秤砣,格外沉重。
依他从前的性子,干脆就丢开手!他尚且在怀疑里打转,哪里还有信心拖着这么个太多顾忌的人?但此刻忽然因梦迢生出巨大的信念来。
他抬了胳膊,将梦迢挟在肩臂底下。梦迢如惊山鸟啼“啊”了一声,诧异地仰起脸。
他淡淡的笑脸就低下来,目光在她的眼里打转,“你病了,这一点举措,不算失体统。”说着,他顿了须臾,又轻叹,“你病了,不要紧的。”
多么心安理得的一个借口,连梦迢也蓦地安稳下来。两个人在箭竹掩道里走着,那些瑟瑟的密叶幽闭了斜阳与时间。
隔绝开一切,那么生病的人是被允许有点软弱的,可以暂时需要一个依靠。
董墨见她不推拒,唇角往上提了提,把大氅的襟口拉开盖在她肩上,声音逐渐明了,“等你好些了,我带你去访书望,给他拜个年,也顺势带你出去走走。”
“县尊大人?”梦迢斜斜地仰起脸。
那脸上还是惨白,吐出来的轻烟散在唇边,失去一身神采与颜色。董墨却认为这才是她的底色,脆弱而病态。他稍稍点头,怀着几分怜惜将她往胸膛里带了带,“嗯,县尊大人,我在济南唯一的朋友。”
梦迢鼻稍一动,嗤笑道:“难不成你在京中有朋友么?”
他不说话了,半低的眼炯炯地转过来,含着戏谑,“你是在嘲笑我?”
“哎呀!叫你听出来了。”梦迢乔作惊恐,眉目晕开一点甜丝丝的笑意。
这曲曲折折的小径似乎没有断处,夕阳斜落在背后,再走下去,一不留神就是永恒了。
这个年节就是永恒,分外漫长,连风也不似从前迅猛地吹过去,而是慢条条的在廊下萦纡,非得要从谁的肚子里搜刮点子愁绪攒起来,才肯往别处吹去。
白天,梦迢尚且能与董墨说笑着打发光阴,到夜里,残灯明灭,银河坠地,烦忧便上眉间心头,无计回避。
偏生自初一起,董墨也不得不忙起来。布政司的人登门拜年,董墨稍稍应酬,脸上摆得淡淡的,人也不好逗留,搁下年礼,吃盅茶就辞将而去。各处的年礼他也是打发底下小厮去送。纵然如此,也少不得抽出半日应对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