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墨摆袖先请他,趁着柳朝如转背进去,他回身拉梦迢的手。连托了几日,似乎托成一种习惯。不想这回梦迢却把手蜷在袖中,迟迟不递出来,只笑着摇首。
“怎的?”董墨贴近,歪着温柔的眼窥她,“有生人不喜欢?”
梦迢还是摇头,董墨只怕里头等,抬手环住她的背一壁往里带,一壁玩笑,“你连我也从来不怕,怎么在别人面前拘谨起来?这不就是‘窝里横’?不怕,是我的好友,没那么多规矩。”
梦迢不言不语,任他环着到门首,便松开了。屋里家私倒齐备,只是有些掉漆,罩屏上挂着几张糙竹箔,正墙上两副字,底下案上摆着一张琴,有一股淡淡檀香,质朴典雅。
“银莲姑娘请坐。”那二人已经在梳背椅上坐定了,柳朝如见她在罩屏外游荡,忙欠身招呼。
董墨笑道:“她病了许多日,在床上起卧多日,就愿意走动走动,你不要客气。”
这语气十分亲密,好像梦迢是他辖内之人。梦迢望他一眼,择定了罩屏外一张椅子坐。那小厮端来火盆,柳朝如吩咐搁在梦迢这头,又与董墨寒暄。
董墨端着茶碗因问他:“我看见东边屋子在清东西,是要收拾出来做新房么?”
“倒不是。”柳朝如内敛地颔首吃茶,噙着丝丝缕缕的笑意,“新房还在这屋里,稍加装潢就能使用。那间屋子是预备着婚后来客居住。你知道,我虽然一干零落亲戚都在南京,小姐在这里却是有母亲姐姐的。婚后她们来走动,好歹有屋子留客。”
董墨调侃道:“想不到你还如此通人情,从前以为你只知论政读书。”
“连你如此木石之人也忽然多了些人情味,何况我个凡夫俗子?”柳朝如隔着罩屏将梦迢之影瞥一眼,笑得别有深意。
因讲到孟家,梦迢不免在外头竖着耳听,谁知又柳朝如又谈讲别的:
“你知道不知道,你家大老爷从前有位门生在此地为官,是在盐运司辖下盐课当差,叫绍慵。前两日他来访我,说要去给你拜年,不知去了没有?”
“噢,去了。”董墨原不想主动说起,既然他说了,只好搁下茶碗,“你也认得他?”
柳朝如笑道:“还是那年在京,你家大老爷的寿宴上见过一面,说了些话。他遭你家大老爷冷置许久,我看你拣起来用一用,倒好,毕竟是盐务内的人。只是怕你家大老爷多心,不是我挑拨,你当初进都察院,可是占的你那位堂哥的差。”
董墨眼露不屑,“我与家中这些人,何用挑拨?可我进都察院是因查办了河南那桩案子,鲁王举荐,与家中全无干系。”
“话虽如此,可贵堂兄的前途止步,自然把这笔账算到你头上。这回内阁调你到济南,或许就是升官加爵的好机会,内阁又有你家老太爷立足,恐怕他们还想,是你家老太爷偏心,把这差事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