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墨吭吭笑了两声,吁了一口气,眼中淡淡哀色,“老太爷是最不偏心的人,谁有用就用谁。派我到这里来,不过是因为族中之人只我一个在都察院任官。派别的人,他不放心。”
柳朝如不好评说,只笑叹,“大家世族亦入朝廷,难免利益纷争。不像我们这些贫寒之家,穷虽穷些,倒没什么好争的。”
梦迢在外听着,心里有些闷郁,她起身欲往屋外去,被董墨喊住,“到哪里去?”
那声音里的哀与冷皆沉下去,化得温柔。梦迢朝他笑一下,“我在院子里瞧瞧。”
兀自走出来,柳朝如的小厮在院里蹲着割韭菜,镰刀寒碜碜地挥舞着。梦迢心要向他打听些柳朝如的事情,虽然素日嘴里与梅卿针锋相对,到底还是怕梅卿真嫁过来吃了亏。
便搭着话敛裙蹲过去,“这些菜蔬都是你种的?”
“啊?啊、是我。”小厮扭着脖子一笑,“我们老爷是个穷官,虽然不大手大脚花钱,也是眼盲心瞎,对银子没个算计。能省检我就替他省检些吧。”
梦迢障袂笑一声,“你这样讲他,不怕他罚你?可是县尊大人呢。”
“怕他?”小厮咧着牙花子笑得更开了,“我们老爷没脾气,呛他两句他也不还嘴,除了衙门里的事,万事不管的态度。您瞧,要娶太太了,还是那副高高挂起的德性,除了媒人上门时议论两句,平日里只字不提这事,也不见得多高兴,就跟别人家娶太太不关他的事似的!”
梦迢心里疑惑,侧首朝门内看一眼,“他不中意这位小姐么?”
“什么中意不中意的,压根不提在口里!”
“既然如此,做什么还要娶呢?”
小厮想想,笑着摇首,“大约是府台大人家的亲,不好推吧,谁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随他去。”
梦迢蛾眉微蹙,捉裙起来,踅到那间搬空了的屋子去瞧,脑袋抻进去,见空荡荡的屋里荡满尘埃,一排槛窗,密密麻麻的棂格,阳光透进来,就被扣死了,再也出不去。
她心里打个寒噤,扭头撞上斜春男人领着两个小厮进院来,捧着送的年礼,无非是些点心瓜果,并有两匹缎子。斜春男人朝她作揖,招呼着人杂沓进屋。
里头热闹一阵,董墨便出来了,朝她招手,“银莲,来,回去了。”
一行到门外,斜春男人赶在前头,在车内取出件猞猁狲桃毛镶滚的逃粉斗篷递给董墨,“听您的吩咐给姑娘带的衣裳,只是园中没有新做的,便拿了媳妇的衣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