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至于?”章弥一个猛回头,望他须臾,气得直拂袖,“你知不知道董墨将谢保扣在了南京都察院?谢保与咱们在盐引上这几年,少说五六十万的亏空!令襟兄与董墨什么关系你不是不知道,这个时候,他跑回南京做什么?只怕他再回来,你我就要给人一本奏疏参到北京了!”
孟玉歪在椅上笑,“朝廷每日有多少弹劾奏疏,今日你参我,明日我参你,有多少证据确凿,又有多少不了了之。章大人有什么可惧的。”
“董家要没证据,会叫董墨上疏?董太傅在朝廷与楚大人争了不是一日两日了,抓着纰漏会轻易放了他?咱们就是这个纰漏!到时候,楚大人不一定有事,你我可是难说得很呐!”
“章大人先息怒,还没怎么样呢,您老倒先慌了阵脚。我在南京也有认得的人,且等我这里修书一封到南京探听探听。您老先安神,姓谢的何故要招认?招认出来他也是个死,他犯不上。”
章弥想想这理,渐渐平了一点气,落回椅上,“眼下这个风头上,你年尾先不要往泰安州去了,那三百石盐到了泰安州,先稳一稳,等风头过去了,再想那八百石的买卖。”
孟玉笑着答应,辞将归家,果然修书一封,却不是送到南京的,而是吩咐管家:“你亲自跑一趟,送到北京楚大人手上,顺便把那八十万银子一并押送过去。”
管家接过信看了上头“楚侍郎亲启”字样,敛了敛眉头,“那南京那边,就放任不管了?”
孟玉坐在案后睨着凝重的眼,“董墨是什么人?北京都察院的活阎王,他手里过的犯官就没有能抗住不说实话的,何况谢保只是个商人,见过多大的阵仗?随他去招吧,横竖是章弥管着盐运司,这些年盐场上的账目出入都是他下令署名,落不到我头上。”
“那章大人那头……”
孟玉倏地阴戾一笑,“章弥胆小怕事,一有个风吹草动便似缩头乌龟,楚沛要的,是敢豁出性命替他捞钱的人。你只管把信送到,见到楚沛,告诉他一声,明年春天,还有五十万银子奉上。他要为皇上修什么行宫,也用不着走户部的账。”
他有临危不乱的气度,不过是因为他坚信,世上的关系无非围绕着“有利可图”四字。他确定对楚沛来讲,他的价值比章弥大得多。
但对梦迢而言,他开始有些缺乏信心了。
往前所获之私利,除去敬献北京的,再有老太太与梅卿那一份,下剩的都是与梦迢对半分。
这遭泰安州收上来的银两,余下十万,他换了七万给梦迢。梦迢举着那几张宝钞,果然喜得无可不可,飞着裙在屋里转了一圈。旋出一缕风,将几面蜡烛险些扇灭。
孟玉在榻上歪着看她笑,面上也不禁笑着,一手挡住炕桌上的蜡烛,“瞧,前头还跟我白眉赤眼的,现下一见银子,又是眉开眼笑了。”
也许是这成千上万银子的缘故,梦迢恢复了往日和软的态度,笑盈盈地点头。
自他们上回相讽那几句,好些时候不曾安稳说过话了。梦迢此刻看见他的脸罩在烛光里,有些暖黄的淡淡和睦。